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泡完澡出来的原因，她觉得有些冷。
手有些僵硬地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动作缓慢。
两人闲聊了几句。
直到耳边传来了吹风机的嗡鸣声，许漾这才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空洞。
沈砚将吹着热气的吹风机放在了她的头上，修长的手指插入了她的发间，毫无技巧地拨弄着。
许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因为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了。
记忆好像一下子被拉回了小时候的那个晚上。
那天，病重在床的妈妈忽然有了些精气神，她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晚餐。
她那时候小，以为妈妈病好了，还很开心的吃了一碗米饭。
吃完晚饭后，妈妈给她洗了头。
月光下，妈妈拿着毛巾温柔地擦着她的头发，低声唤着她，“囡囡，我的囡囡。”
小许漾抬起头，“妈妈，囡囡在。”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满是无限的眷恋，“妈妈舍不得囡囡。”
小许漾学着她的话，“囡囡也舍不得妈妈。”
“以后，囡囡若是见不到妈妈了，别伤心，也别哭。”妈妈坐在了另一张小椅子上，将她抱起，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只是换另一种方式守护你，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她与妈妈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妈妈的细细叮咛声里。
“囡囡最乖了。”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囡囡穿上婚纱，嫁给自己的白马王子。”
“是妈妈不好，我的囡囡还那么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囡囡慢慢走，不要怕摔倒。我的囡囡最坚强勇敢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囡囡别害怕，妈妈一直在。”
“囡囡以后找到喜欢的人了，就带过来给妈妈看一看……”
“……”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一滴液体滴落在了沙发上，渗了进去，晕开一小滩水渍。
她答应过妈妈，所以妈妈去世那一天，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怕妈妈走得不安心。
他们都说她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得去世是什么意思。
她懂的，她都懂的。
沈砚显然是个没伺候过人的，他的动作生硬生疏，俨然将她的头发当成了抹布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扯疼了的缘故，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无声地滴落着。
沈砚无意间瞥到了那水渍，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关掉了吹风机，走到了她的面前，映入眼帘的是哭成泪人的许漾。
仿佛天塌了。
沈砚浑身一僵，脑子猛然嗡的一响。
她从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此刻他的心脏都开始抽痛。
沈砚坐在了她的身侧，一把将她抱起，哄小孩般的姿势，动作笨拙地抹掉了她脸上的泪痕，语气里满是心疼，“乖，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毫无疑问，此刻的沈砚，为了她，可以毁灭一切。
“……”
许漾难以自禁，眼泪不断地滑落，像是要将以前的眼泪都流干。
她的情绪来得突然且猛烈，完全失控了一般。
沈砚垂眸看着她抽泣的小身板，那么瘦弱，纤细得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一般。
他捧着她的脸，拇指抹掉她的眼泪，声音低哑，“别哭了。”
“……”
她抽泣着，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在他面前失态的，可感性占据了上风。
沈砚低头，额头相抵，蹭了蹭，嗓音沙哑得像是在滚烫的砾石上磨过一般，“不哭了，好不好？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别哭了。”
她的泪落在他的手臂上时，滚烫得像是硫酸，侵蚀着他的心，密密麻麻的疼痛布满了四肢百骸。
沈砚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痛。
“……”
许漾听着他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几缕发丝黏在了湿漉漉的脸上。
这十几年来，她习惯了什么都是一个人扛着，沈砚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锄头，在她冰封的心上，狠狠地砸出了一道裂痕。
沈砚无声地将她抱得更紧。
眼看着小姑娘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沈砚眸色沉了几分。
他低头吻她脸颊上的泪痕，从腮沿吻到了眼角，薄凉的唇贴着她微瞌着的眼睑，轻轻含吮着她的泪。
许漾的睫毛轻颤了颤。
男人再接再厉，薄唇往下游移，吻住了她的唇。
他这次的吻，不同于以往的霸道，是温柔的啄吻含吮，轻轻柔柔的，一点点与她缠绵。
大哭了一场后的许漾，脑子是空白一片的。
她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伐木，沈砚则是那掌握着她起伏的海浪。
她只能跟随着他的节奏摇晃逐流着，毫无反抗之力。
许漾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只是哭得太狠了，被吻得有些缺氧。
她感觉到眼前的世界都开始翻天覆地，头顶上的那盏灯摇摇欲坠。
沈砚抬了抬下颚，在她的额头上印上重重一吻，宛如野兽在标记着自己的领地。
许漾刚哭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愣，跟以往的样子，截然不同。
小脸因为哭狠的原因，红扑扑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噙着一汪清水，睫毛也被濡湿，湿哒哒的垂在眼帘前，看上去好不可怜。
沈砚见她这般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指尖戳了戳她的脸。
若是换作往常的她，肯定会炸毛的。
但现在的许漾乖顺得像是被驯服的猫，没有一点脾气。
好乖。
沈砚没忍住，捧住了她的脸，在她的侧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许漾也终于回过神来。她在他漆黑的眸里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以及那哭肿了的双眼……
理智彻底回笼。
有那么一瞬间，许漾甚至想要挖条地缝钻进去。
几分钟前发生的事，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循环播放着，眼底满是懊恼和后悔，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跳着。
她怎么就在沈砚面前这般失态的……哭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沈砚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那变化多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