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意陡然松了手。
大量的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肺腑,林见星嗓子发痒,忍不住昏天黑地的咳嗽了起来。
“哪个宋夫人?”余实转念一想,惊呼出声:“你说的是宋安真?!”
林见星咳了好一会儿,嗓子好受一些后,艰难的点了下头。
余实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她不是太太的母亲吗?怎么会帮着方怀害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林见星回答得更艰难了,反正她已经承认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的确是她联系的方家少爷,我只负责将桑蜜带到海上,没想到差点连自己也搭进去,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想要杀了我们。”
余实看着她,目露疑色,“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林见星说是真的,就差指天发誓了,“她对我说过,她的目标是桑蜜,所以我才相信了她,要是我知道她是要杀人,我绝对不会那么做,其实刚到海上,我就后悔了…”
“阿意,你再相信我一次。”她跪在时谨意的脚边,仰头看着他,祈求他还能再原谅自己一次。
时谨意将自己的腿从林见星手中夺回来,甚至都懒得再施舍给她一眼,转身走回病床前。
余实这才看见病号服上的血迹,“时总,您的刀口开了?!我这就叫医生!”
“阿意,你再原谅我一次…”林见星巴巴的叫唤,试图靠近病床。
余实见时谨意不愿意搭理,就挥手让手下把她带出去。
然后就是医生护士齐齐涌入病房,拆开纱布,清理血迹,消毒,又重新包扎…
时谨意始终闭着眼一言不发,连呼吸都幽不可闻,就连这具身体,他也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开始反复回想有关桑蜜的一切。
在时家的时候,妈不喜欢她,其他人也瞧不起她养女的身份,每次回老宅,她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连二叔想要他的性命,最终受伤的也是她。
而她在桑家,自从桑董事长死了,她就没了依靠,姐姐桑韵可以随意欺辱她,大哥桑亦冷眼旁观,就连养母,也想要她的性命。
快乐和幸福,都好像与她无关,她就像一块浮萍,随着水流沉浮,最终湮灭在了汹涌的漩涡之中。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像似刺入的一根针,缓缓的搅动着,疼痛不算剧烈,却是无休无止的折磨。
刀口重新包扎好了之后,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退出病房,然而时谨意还是一言不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余实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打算退出病房时,他又忽然睁开了眼睛。
“余实。”
时谨意的声音很轻,却暗含戾气。
余实听得心惊,立马站好了,垂首恭听,“在。”
“说到底,桑蜜也是我太太,我应该为她报仇。”
他的声音更轻了,像似一阵风都能吹跑,“收购桑家吧,不必给活路了。”
“是。”
退出病房后,余实的心脏仍在狂跳。
时总一个多月没处理公司的事务,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桑家虽然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收购桑家只怕有不小的风险。
更何况他还是桑家的女婿,不明真相的外人,只会以为桑家小姐死了,时总就背信弃义对桑家动手,估计会传得满城风雨,但时总心意已决,谁都改变不了,他只能让公关那边做好风控了。
*
临近春节,桑亦忽然变得焦头烂额起来。
他原以为今年有了时谨意的帮助,桑家还能撑上一年,没想到时氏那边忽然派人来接洽,言辞犀利,态度强硬,想要强行收购桑家。
时谨意住院的事他听说了,他还来不及去医院探望,就被这从天而降的消息砸蒙了。
斟酌了一个上午后,桑亦亲自给余实打了个电话。
打这通电话时,他还抱着一分侥幸,或许收购桑家的这个方案,时谨意并不知晓呢?若是时氏其他高层越俎代庖,那这件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想法不太可能,但总要试上一试。
电话接通之后,那边传来余实公事公办的一声桑总。
桑亦没提收购的事,“余助理,听闻时总住院了,你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也好前去探望一下,近日事忙,耽搁到现在,时桑两家本是亲家,还望时总不要介意得好。”
“桑总,探望就不必了,医生说了,时总这病需要静养。”
桑家感到不妙,谨慎的问:“这到底是医生的意思,还是时总的意思?”
那边静了几秒后,传来余实飘渺的笑声,“桑总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说完就要挂电话,桑亦急了,“余助理!”
“桑总还有什么事?”
桑亦有些难以启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兴师问罪,“收购的事...是不是时总的意思?”
可即便他克制了,依然能听出一丝火气在里面。
余实从大学时就跟着时谨意了,成精了似的,哪能听不出来?
“桑总何不去问问宋夫人?看看她做了什么?”
反问完这句话后,余实挂了电话。
桑亦握着手机,一脸的疑惑。
时氏想要收购桑家...这件事和妈有什么关系?余实为什么让他去问她?
但余实的态度,就是时谨意的态度,既然他说了,那这件事中间一定有蹊跷,并不是简单的时氏看上了桑家这块肥肉,想要分一杯羹那么简单,看来他只能回去问妈了。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桑亦拿上车钥匙,驱车回了桑家。
桑韵又去跟那个吴义鬼混了,不在家里,剩下宋安真一人坐在阳台上,擦拭着桑崇的遗照。
宋安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见桑亦的脸,当即皱起了眉,“这个时间,你不在公司,回家干什么?”
“妈,时氏那边来了人,要收购桑家。”他存了试探的心思,就干脆直说了。
“你说什么?!”
宋安真从椅子上站起来,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你会不会弄错了?他怎么会想到要收购桑家的?我们两家是姻亲关系,他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桑亦反问她,“余实说了,时总就是冲着桑家来的,哦,说准确点...他是冲着你来的,妈,你做了什么?”
手指一抖,桑崇的遗照‘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脆弱的玻璃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