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蜜的住处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襄园。
修建的是那种上下两层的小楼,连窗户都是竹制的,里面铺了编织细密的地毯,冬暖夏凉。
高小叶给的见面礼已经放在她的卧房里了,是两套定制的衣裳,一套是改良旗袍的款式,配了皮草披肩,一套是做工精致的针织长裙,一看就价格不菲。
而且她还送了两套搭配的首饰,保守估计都得好几百万了,大手笔到让桑蜜咂舌。
桑蜜没动那衣服和首饰,收拾完行李后,也把它们一起收进了柜子里。
冬季的天总是灰蒙蒙的,把人的心情也变得很压抑。
论起来,唐家应当算是她真正的家,可她从小在桑家长大,也习惯在海城生活,来到这里后,对一切都感觉很陌生,有一种身如浮萍,无处可依的茫然感。
桑蜜突然很想阿离了,她估摸着阿离这时候应该放学了,就拿出手机,给阿离打了个视频电话。
电话没响多久,就接通了,阿离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出现在手机里面,欢快的喊着妈咪。
“妈咪,你在哪里啊?”
“妈咪,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想你了!”
“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桑蜜心中又酸又软,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阿离显得有些失望,小嘴瘪着:“那你什么时间来接我啊?该不会是要等到阿离长大那么久吧?”
“不会的。”她举起手,对阿离做出保证,“我保证很快的。”
“好,那我相信你。”他又快乐起来,抱着镜头蹦蹦跳跳的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又低落下来。
“时叔叔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不来看我了,果然,大人说的话都不可信,都是哄小孩子的,连我们的约定都忘了,大骗子!”
“时叔叔?什么时叔叔?他什么时候来看你了?你们还有约定?”
桑蜜略皱着眉,换成是她一连串的问题了。
阿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小嘴,黑葡-萄似的眼珠滋溜的转,就是不敢看向桑蜜。
桑蜜故意板起脸,“阿离,妈咪不喜欢撒谎的小孩,你要和妈咪说实话。”
他放下小手,“那好吧。”
“妈咪,你不知道时叔叔吗?就是我们在机场遇到的那个叔叔,他还来幼儿园看过我,你记得吗?”
“...记得。”
“他给我带许多玩具和好吃的,让我分给其他小朋友,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说起这个,阿离倒是开心极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时谨意的好话。
桑蜜有些意外,“他经常去幼儿园看你?”
阿离说是,“本来时叔叔不让我告诉你的,可阿离是听话的小孩,不应该欺骗妈咪。”
他小大人一样叹息,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苦恼极了,“时叔叔答应过我,每天都会抽空来看我的,可最近他不来了,是不是不喜欢阿离了?”
桑蜜不忍见他难过,替时谨意解释:“不是的,他只是...最近受伤了,在医院里住着,所以才没来看你的。”
“受伤了?严不严重?都住院了,一定很严重吧?那他一定很疼了。”
阿离捧着小脸,眼眶都红了,眼睛一眨,就掉下眼泪来。
这可把桑蜜吓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离就和时谨意相处出了感情,是她没想到的。
“阿离,你很喜欢那个时叔叔吗?”
阿离点了点头,又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妈咪,我可以去探望时叔叔吗?”
看着那双期盼的眼神,桑蜜有些犹豫。
一方面,她觉得不该让阿离和时谨意走得太近,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时谨意是阿离的亲生父亲,阿离也有享受父爱的权利,她不该一味的阻止他们相见。
阿离见桑蜜一直沉默,小声的说:“如果妈咪不让我见时叔叔,我就不去了。”
“妈咪没有不让你去,只是…”桑蜜思索了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你可以去探望他,不过一定要带上刘奶奶,并且早些回来。”
阿离欢呼一声:“好耶!”
*
海城,医院里。
时谨意的疯劲太大,几个医生都按不住他,眼看他手上的血越来越多,又怕他腹部的伤口再次挣开,只好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余实进来病房的时候,以为他还睡着,谁知一转身,看见两只黑洞洞的眼睛,倒是吓了他一跳。
病房里没有开灯,时谨意不说话,不眨眼,一双眼睛像两间漆黑寂静的空房间,好像连呼吸都没了。
余实心中不安,忍不住喊他:“时总?”
时谨意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先前的那种崩溃绝望的劲儿缓过来之后,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空虚,和一种恨不得自我毁灭的悔恨感。
他望着窗外,眼前脑中却全是他因林见星伤害到桑蜜的画面。
他给林见星买过许多东西,有的是他赠送的,有的是她开口索要的,花出去的钱,他都数不清了。
可桑蜜和他结婚三年,他只给她买过一条项链,最后也被她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还了回来。
他带林见星出去吃过很多次饭,出席过很多场合,就算外界的人对她褒贬不一,他也护着她,给了她最大的体面。
可他却从没带桑蜜出去吃过饭,也从未护着过她,很多次因为林见星需要他,他就抛下了她,整整三年,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少的可怜。
快递里那些合成的照片,是他和林见星的亲密合照;碎掉的那对瓷娃娃,写得是他和林见星的名字;甚至林见星在宋家酒会上诬陷她,他也逼着她下跪道歉。
他像一个世界上最混账的男人一样,无视她,折磨她,伤害她。
等他真正醒悟过来,自己爱的是谁时,已经迟了。
原来有些人的相遇是注定的,救他的是桑蜜,他最后爱上的,也是桑蜜,只是他错把珍珠当鱼目,伤透了她的心。
还有桑家兄妹的那些话,他们字字句句,说得已经足够清楚,给溺水的他扔去浮木的是桑蜜,去搬救兵来救他的也是桑蜜,是他自以为是,非把桑蜜认成了林见星。
那些声音仿佛化成了一个个魔鬼,嘲笑他才是那个世界上最蠢、最无可救药的人。
余实被他这种活死人的样子吓得脸都变色了。
“时总?”
“时总!”
“时总!您别吓我!”
时谨意眼珠转动,却毫无生机,他直挺挺的从病床上坐起来,“余实,我要出院。”
“时总,你肚子上的伤本来就没好,现在手上又…怎么能出院呢?您听我一句劝,先把伤养好了…”
他固执的摇头,双眼大睁,内里却毫无神采,“余实,你不会明白的,再待在这里,我会疯掉的,不,我已经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