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镇上的大夫，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在当今陛下面前，给我诊脉。
寻常那吹胡子瞪眼不耐烦的态度一扫而空。
说话都轻声细语地，生怕惊扰了我肚子里的混世魔王。
「一切安好，只是情绪起伏太大引起的，还是要放宽心，减少刺激。」
他说完一扭头看到了那些侍卫们腰间的佩刀，默默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
「都下去吧。」裴玄渡坐在一旁，冷冷盯着我。
屋内的人都退出去了。
我俩又坐在了我的喜房内。
只可惜穿着新郎服的跪在外头。
最初的震惊后，我已经平复下来了，所以面对他那眼神，我清了清嗓子。
「民妇月份大了，跪不得陛下，您不会介意吧。」
估计是我的称呼刺激到了裴玄渡，他喉结滚了滚。
「穗穗，我说过让你等我。」
其实我知道，地位不同后，有些话是不好说的。
但我这口气是真的忍不下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在踹我，好像要蹦出去跟他爹回宫当皇子去了。
「等你？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看着裴玄渡青白的脸色，我这口闷气总算纾解了一点。
「民妇忘了说了，当时成亲，我花五两银子买的是赘婿，他叫裴玄渡，可不是当今圣上，若是如此，婚事也该取消，反正也没去官府落个印，如今我清清白白，不是你的什么人，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要留下来喝喜酒可以，其他的免谈。」
我说话向来嗓门大，这一嗓子，屋外头全听见了。
我爹有没有厥过去我不知道，反正听动静，倒地的怕是不止一个。
裴玄渡气得呼吸急促。
「你肚子里是我的孩子，你跟我没关系？跟谁有？跟外头那个大喜之日抛下你的窝囊废。」
我瞪大了眼。
「你怎么还出口伤人呢？！」
「他身上那喜服还是我穿过的吧？」
裴玄渡的关注点显然跟我不一样。
「那怎么了，我家又不是皇宫，没那么多规矩，又不是头婚，凑合就行了，你要没事赶紧走吧，吉时都过了。」
裴玄渡手攥紧扶手，盯着我，刚想说什么，直接吐了一口血，竟是怒血攻心直接气晕了。
17.
「陛下本就身受重伤，如今朝局未稳，非要亲自来接你，说是发妻不可忘，结果你倒是好，竟把人气成这样！」
裴玄渡身边的人同仇敌忾，说得我好像成了那忘恩负义之辈。
我觉得今日拜堂是不成了。
那群人把我丢在裴玄渡边上，便不管不顾，还让我照顾他饮食起居，毫无人性，我一个快生的妇人，还得照顾他！
我孕期容易嗜睡，见他在床上睡得香甜，我也把头靠在一旁偷偷睡会。
恍惚间有人将我抱起，那熟悉的气味传入鼻息间，我突然梦里十分委屈。
「王八蛋，我不等你了。」
抱着我的那条手臂僵了僵，最后将我放在床榻上，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喷香。
寝衣被人嫌弃，裴玄渡这狗东西鬼鬼祟祟将手掌贴在我肚皮上。
「孩儿，我是爹爹。」
呵，我懒得跟他吵，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隔天一早起来，徐昭已经走了。
镇子上的人探头探脑想来我家打听消息，见到门口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也都歇了心思。
裴玄渡与我爹坐在一处。
我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子上的知府，如今知府在旁边添茶水，我爹坐着，他心里八成是要乐开花了。
「京中还有要事，百废待兴，这次我回来也是履行承诺，既然我与穗穗成了婚，她便是我的妻，礼部已经在准备大婚的事宜。」
「京中已经准备了府宅，岳丈大人可一同前去，待大婚后也好让我们时时尽孝。」
不用听我的意见，我爹感恩戴德地答应了，再不提老姜家被人吃绝户，生个女儿没出息的话了。
我的赘婿反正是飞了。
全家老小连带着阿牛哥养的两只小鸡崽子，一通被提上了马车，前往京城。
18.
出城那日，镇子上能来的都来了。
唯独不见徐昭。
我托人给他带口信，叫他好好读书，将来正经娶一门妻。
裴玄渡在一旁看书，看着我絮絮叨叨地跟人叮嘱，狠狠将书丢在了茶几上。
「舍不得？」
我还在生气，他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徐昭好歹会认错呢。
「我不该舍不得？」
听我呛人的话，裴玄渡一天不肯理我，我乐得自在。
以前他不搭理我，都是我去哄他，如今裴玄渡自己气完了，会故意来找我说话，哄哄我。
也许确实变了，但我不知道是为了孩子，还是我。
孩子是在临近京城的驿站生的。
那日大雪隆冬，加紧赶路，我一时不慎下车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摔在地上的时候裴玄渡眼圈都红了。
我知道生孩子难，但没想到这么难，这孩子天生脾气就比寻常娃儿大，死都不肯出来。
「什么保大保小！我要她们母子平安！」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裴玄渡的怒吼。
是了，我吃了十个月的苦，到了最后关头，我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天将既明时，一声孩啼，终于冲破了这紧张的气氛。
我脱力昏迷，再醒来时，裴玄渡抱着孩子，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我，竟落下泪来。
「穗穗，咱们有孩子了。」
19.
后记：
我叫裴既明，是当朝太子殿下，每天除了跟太傅念书，去学君子六艺，我最喜欢跟我娘躲在后殿烤板栗吃。
我娘是百姓们都知道的平民皇后，因为是商户女，一直为人所诟病。
但我娘厉害得很，父皇每次生气，我娘都能一下摁下来，不少朝臣都对我娘感恩戴德。
那些反对的声音，随着我的渐渐长大，也消散了。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听说我爹以前是我娘花五两银子买的赘婿。
这五两直接买断了我爹后半辈子。
我娘挺有做生意头脑的，可惜当了皇后。
我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但他们都还小，读书的重担落在我身上。
我父皇常说，叫我不要死读书，不然就跟徐御史一样。
我爹最喜欢拿徐御史说事，每次提起这茬我娘都要叫人拿一壶山西老陈醋给他喝。
吵完架后又和好了。
我不太懂天底下的夫妻是不是都这样。
但我觉得我娘挺好的，以后我也要娶这么个媳妇，毕竟我父皇常常看着我，感慨道。
「若是没你，父皇就要孤家寡人了，你是爹爹的好大儿。」
我深以为然，我肯定是好大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