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逃了婚，害我家丢了人，厨房的李妈都不稀罕给他一点汤水，只搅合了点剩菜给他。
徐昭以前是多爱干净，有风骨一人啊，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来我家的时候向来一丝不苟。
可现在端着那口破碗，吸溜得毫无形象可言，衣襟上全是饭菜。
看着人有点心里发酸。
我爹终究是没把人赶出去，还让阿牛哥去徐家接了他娘来。
母子俩抱在一起好一顿大哭特哭。
原来徐昭压根还没走上官道，就被起兵的逆军给抓去充兵丁了。
徐昭这样的文弱书生，别说打仗了，连缝补衣服都不三不四的，在军营里天天被打，逃又不敢逃。
以为就这样要被折磨死了，没想到失踪的太子回来，将逆军拿下，徐昭也得以在乱糟糟地时候，偷跑回来。
众人听了，都忘了斥责这白眼狼大喜之日抛下我的事，纷纷跟徐昭打听外头的情形，生怕镇子上也得大乱。
什么太子，什么皇帝，什么谋逆。
那离我们老百姓都太遥远了，咱们只想好好过日子，能有口热乎饭吃。
我没继续听，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担心起了裴玄渡的安危。
人人都夸徐昭有本事，会读书，能考科举。
可裴玄渡只会看账本，他要是被人给抓了，还能回来么？他会死么？
晚上我爹来找我。
我有预感的。
果然他开门见山就跟我提了。
「徐昭这回知道错了，我知道你不乐意，但那裴家小子跑了，留下你跟肚子里的孩子，徐昭既然不介意，不如……」
我没一口回绝，我知道我爹是好心。
13.
徐昭开始殷勤地往我家跑，不是给我送情诗，就是会帮家里干点活。
我依旧跟他没什么共同语言，那些情诗我压根看不懂，但听他念来，每一句都让我联想到了裴玄渡。
肚子一天天胀大了起来，直到晚上我感觉到了第一次胎动，才望着蜡烛掉下泪来。
隔天清晨，徐昭又给我送花来了。
「穗穗，听说外头世道太平了，太子马上就能救出皇上了，到时候我又能去科考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了。」
是么，世道太平了。
可裴玄渡还是没回来。
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快生了。
他会那么多字，却连一封信都没给我捎回来过。
「穗穗，你怎么哭了。」
徐昭有点惊慌失措。
我看着他。
「我们成亲吧，做不做官夫人我无所谓，但你这次别跑了。」
徐昭看着我，欢喜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的，穗穗，出去了一趟我才知道，以前你们待我有多好，都是我的不对。」
我知道徐昭薄情寡恩，不可靠。
可我也没想靠着他，我只是要给我的孩子找个爹。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裴玄渡，这次我是真的不等你了。
14.
一女三娶。
我也算是成了镇子里的独一份了。
院子里又挂上了红布，红灯笼，家里人买了红枣桂圆。
嫁衣拿了裴玄渡之前的改了改，就给徐昭送了过去。
我将裴玄渡之前的东西都收好了，安安心心等着大喜之日。
镇子里喜事不少，这日放了炮仗，锣鼓喧天。
我出了房门问李妈。
「是谁家办喜事了么？」
李妈笑得开心。
「太子登基了，当皇上了，靖王被处死，再也不打仗了。」
我点了点头。
这事是挺好的。
徐昭当天来了我家，跟我爹说等跟我成了亲，就上京赶考，新帝加开恩科，遍选天下有志之士。
我爹自打经过他逃婚后，对他画的大饼也有点兴致缺缺。
婚期很赶，以免我提前临盆，十日后便是我再次大婚。
15.
这次来喝喜酒的人不多，就在院子里摆了几桌。
我和徐昭站在我爹面前。
挺着大肚子要往下跪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裴玄渡。
从今往后，是真的没干系了。
我突然觉得心底发酸，不知道是不是牵动了情绪，肚子里的孩子也闹腾得厉害。
我还没跪下去，就疼得捂着肚子。
李妈赶紧让阿牛哥出去叫大夫，人刚到门口呢，大门被人拍响了。
一开门，外头齐刷刷的一群兵将。
吓得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连碗都摔了，我那三姑被一口酱肘子噎住，差点没缓过来。
「官爷，请问你们找谁啊？」
阿牛哥战战兢兢问道。
「姜穗穗可在？」
我扶着肚子，刚要出去，向来没什么担当的徐昭护在了我面前。
「我是姜穗穗的夫婿，官爷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我注意到徐昭的手都在抖，可他这回总算做了一次男人。
正当我觉得未来还是有点盼头的时候。
那毁了我盼头，让我午夜梦回都忘不掉的声音，出现了。
「什么时候，姜家的夫婿，成了你？」
裴玄渡一身锦衣，风尘仆仆之余，难掩愤怒，那双沉寂的眼眸盯着我，随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那一瞬间，我从他眼底看到了三分震惊三分不解四分喜悦。
「好啊你个王八羔子！你还敢回来！？」
比我动作更快的，是我爹的鞋底，直接越过人群朝着裴玄渡的面门而去。
「放肆！」
很显然，我爹扔了几十年的鞋底，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也是一片浮云。
裴玄渡身边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
他抬手，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徐昭仿佛想起了什么，震惊之余扭头看向我。
「他便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点点头，寻思着裴玄渡现在大概是混出模样了，估计是上门来跟我抢孩子了，但徐昭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刚才你的男子汉气概呢？！
「还不拜见陛下！」
侍卫们眼瞧着这一屋子乡巴佬，一点规矩也不懂，直接厉声呵斥。
我见状有点头晕目眩。
寻思着我这人跟大喜之日这四个字是有点八字相冲的。
在一群人七零八落且乱七八糟的叩拜中。
徐昭扣着我的手被裴玄渡强行扯开。
他隐含怒意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又再次落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捂着肚子，委屈道。
「别看我，我肚子疼跪不了，你要不等大夫来了给我看好了，我再给你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