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不用。”言客把人拖到屋里，反手拉上阳台的门。
沈牧把衣服披到他身上，“去客厅？”
这人身上还淌着血，衣服湿漉漉的地板上全是水。
言客颔首。
于是本就虚弱的鬼影子，又被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一路被他们从二楼，沿着楼梯拖到了客厅。
“说吧。”言客把手塞进袖子，他半敞着衣袍，胸膛大露。
沈牧本想着去煮点热茶，被言客抬手制止，左右无事，他干脆跟着坐在沙发上听他们讲话。
“我说过，我是弗洛的神。”捆的像团粽子的长发男人挣扎着换了个姿势，这样简单的动作，弄得他气喘吁吁。
“我和你是同一波进来的，小子！”这话朝的是沈牧。
言客拧眉，“你是又一个时空？”
“是。”长发男人神情严肃，“我名安鲁。是埋藏在土地里的将军，我的杀孽太重，地府不肯收我，天宫不愿管我，我游荡了数万年，才修得神道，得了个神体，没快活两年，就被这群里的疯子拉进来。”
虚空镜？言客侧脸去看沈牧，这镜子，莫不是……
名叫安鲁的男人继续说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密封的，漆黑的屋子里，我用了点神力才看清屋里的状况，”
“地上杂七杂八的，躺了约十来个，其中就有你----沈淮安！不过你那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安鲁上下打量着他，眼神轻视，“你现在可比之前温顺太多了。”
沈牧挠挠头，身子不自觉的往言客身边靠，“我不记得了。”
言客从他的举动里得了点愉悦。
“这就是我想说的，研究院里的人不会允许他们的秘密暴露，可参与维度计划的我们，是个例外。”显然，这个“我们”不包括沈牧。
安鲁低笑着，“我本来就是个不甘束缚的性子，机构的条条框框太厌烦了，我做了那么久的游魂，好不容易成了神，他们凭什么把我重新打回凡人？”
“昏迷时他们抽了我的血，我不计较，但要按着我的头去签协议？我不干！”安鲁颠了颠发麻的腿脚，“劳烦两位松个绑？让我喘口气？”
言客凝神沉思片刻，手指敲击沙发扶手，绳子自动松开。
安鲁长呼一口气，他撑着地，连续撑了两次都没站起来，他干脆翻个身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大咧着腿，“可你沈淮安倒是个老实人！抽血签协议，就连注射药剂的时候，你眼都不眨一下，老实的很！”
沈牧还没来的急说话，就被安鲁的疑惑打断了，“可我就奇怪了！两天前你还嚷嚷着要回去，两天后你就能老实成那个样子？”
老实？言客靠在沙发上，浑身都放松下来，他若是乖巧，协议上就得老老实实的出现个“小荒神明阿托鲁”的名号。
安鲁费劲的伸长胳臂从茶几上拿了根香蕉，这还是沈牧前些日子买来的，外皮发黑，安鲁也不嫌弃，狼吞虎咽。
他含糊着说，“自那以后，你就给放出去了，可我不行，我受不了他们的规矩，然后我就被关到了官禁。”
他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后来干脆把整个果盘都端在怀里。
“那里才是这个世界的原貌，他们在那里扯下了虚伪的嘴脸，言笑晏晏的皮相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险恶。”
安鲁拢了拢衣服，继续说，“他们把我们架在实验台上，精巧的工具挂了整面墙，排列整齐，刀尖镊钳一个不落。”
“她们拿着那些精细的刀，划开了我的心口，他们在我的心脏上放了只虫子，她们称那只虫子叫母体。”安鲁捂住心口，感受其中的跳动，沈牧也按了按心口，安鲁见了便笑。
“你捂什么？你们出去的人和他们做成了交易，每年给她们提供足够的血液当做研究样本，他们不到最后不会着急动你。”
安鲁的笑意逐渐消失，谈起研究院，他转换了另一种姿态，“可我不一样，我们终日躺在实验台上，心脏每隔一周都要被划开一次。”
“他们需要从我们身上进行实验，从你们的身上获取原始样本。”
安鲁把果盘放回去，“我的神力自那以后整日整日的流逝，虫子汲取的是我们的气运，我们就像是一个……充电宝？”他找了个不大熟悉的代名词。
“我开始无力，开始衰老。”安鲁捡了一缕长发握在手心，青丝里混着几根花白。
神明是不会苍老的。
可他却老了。
“这还是最初的迹象，很快，和我同行的人也出现了异样，他们嘴里长出了獠牙，背后生出了鳞片，他们开始遗忘，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主宰一切的创造者，他们开始像狗一样乞食。求取恩惠。后来我才听到他们说，维度计划开始了！”
“维度计划？”这是他第二次提到维度计划了，言客问道。
“是的，维度计划！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这个实验，就被称之为‘维度计划’。”
沈牧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若即若离的虚无画面，空旷的实验台，戴着口罩的女人，还有被挖出的心脏。
“沈牧。”言客察觉到他的不适，低声唤了句，沈牧疏的清醒，画面停格在警叫的探灯上。
“我没事。”沈牧靠在他的肩膀上，半个身子都在言客怀里。
安鲁若有所思，“你的记忆缺失……想来被放出来的那些人，出来的也不大顺利。”
“我曾经逃过一次，但是又被抓回去了。他们拿铁链拴着我的脖子，把我关在实验室的最底层，那是个腐臭阴暗的屋子。”
“我在那里见到了几具白骨，那是全是来自异域的神，知道那一刻我才明白，在这个时代的科技造弄下，就算是能够毁天的神，也会死。”
安鲁豺狼般的眼睛冒出精光，阴谋算计暗藏其中，“所以我们得逃，我们计划了又一次的逃离，这次的计划更为周密，知情者更少。”
没有哪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会心甘情愿的成为臭水沟里的耗子，不见天日。
他突然看向言客，“然后我们等来了你。”
言客依旧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他的手掌不自觉的搭在沈牧的后颈，拇指不断的摩涩沈牧的耳垂。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安鲁，就着那双凉薄的桃花眼，意图穿透安鲁的灵魂。
“你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始料未及。”安鲁仰视着他，跨越两个时空的生命在陌生的领域相遇，他们同样冷厉，同样高高在上，他们于陌生中相识，相识后依旧陌生。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交流，并不妨碍他们互相展示自己尖锐的利齿。
神明在沟通方式上总能拥有共识。
“你不是从虚空镜里抓来的奴仆，你的身体里没有蛊，你不被他们掌控，我亲爱的伙伴，那群蝼蚁对你来说不堪一击。”强者独木，要么厮杀，两败俱伤，要么一方臣服，甘居人后。
“你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机构和研究院在那晚几乎发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去寻找你，结果你却呆在了一个炸弹身边。”
沈牧抿着唇，一脸严肃，炸弹？我吗？
安鲁望向窗外，沈牧的客厅侧面是面巨大的落地窗，他从窗外漆黑的夜里品出了危机。
“他们正在寻找我……我的队伍分散了，他们想要一网打尽，最麻烦的就是我。”
言客听了他这话突然笑起来，他低垂着眉目，与大荒庙里俯视众生的神像一个模样。
“你要我救你，条件？”言客问。
“沈淮安是你的人吧？”安鲁也勾起一抹微笑，两头狼相互对视，“我帮他恢复记忆，你帮我弄掉心脏上那条恶心的虫子。”
这个条件足够吸引人，也的的确确踩在言客的要害上。
言客几乎想都没想，“可以！”
头狼达成共识，狡猾的狐狸们迎来了真正的对手。
……
两个小时后，凌晨四点，言客扛着人进了客卧，他把安鲁扔在床上。
沈牧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他站在门外边问，“他的伤真不用药？”
言客喘着粗气，脸色就比床上昏迷的安鲁好那么一点，“不用。到明早就痊愈了。”
言客拉上窗帘，走出屋子，反手关上门后，一头栽进沈牧怀里，胸口传来言客的哼唧声，“累死了。”
沈牧赶忙抱着他的腰身，就这么抱着人挪到了主卧，靠近床边时，言客的眼睛张开一条缝隙。
一股强烈的冲力把沈牧推倒在床上，他连忙起身，却被言客压个正着，沈牧抬着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言客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拉住沈牧僵硬的手臂，交叉高举过沈牧头顶，他脸色苍白，却还是固执的抬头去看沈牧。
沈牧张开口轻呼吸，言客盯了他半晌，然后慢慢的把头贴在他的下颌骨上。
沈牧不敢动弹，言客细密的吻落在他的侧脸上，潮湿的触感逐渐蔓延整个下巴，间隔不断。
言客懒散的轻啄，漫无目的的触碰着沈牧，他好像只是单纯的为了留下点自己的气息。
沈牧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偷摸抬起头，让言客的吻落在脖颈上。
他听到言客的呼吸微微加重，脖子上的接触越发凶狠起来，沈牧不解的低下头，只见言客牙齿咬过下嘴唇，然后往自己的唇上碰了碰。
沈牧心跳加速，不自觉的舔了下被言客吻过的唇边。
再往后，他听到了言客的低声警告，“别撩拨我，小神仙就算现在没了神力，弄哭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被啄的很享受的沈牧：……
这是神能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