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戬有个习惯,只要是雍子衿烧饭,他一定会在旁边打下手,这不,婆子卸下围裙一出去,他立马就钻进来了,很是自然地往灶前的小凳子上一坐,就开始拉动风箱,同时和雍子衿闲话家常:
“有人花一千两银子买那面小镜子?嗬,还真是位大主顾,应该是桐城的哪位财主吧?”
“不是。”雍子衿顺势和他提起楼祯,“我看他面生得很,就连左杰都不认识,像是外地来的。他进门时,我听见他的手下称呼他为首辅。”
她两样冒着贼光,看着玄戬,佯装糊涂地问:
“我虽然是个妇人,可也听说过,首辅是个不小的官嘞,据说连皇帝跟他说话都得客客气气,可那个人年轻得很,虽然一派少年老成,可我瞧着,绝不比你大。这么年轻的人,能当上这么大的官吗?”
她顿了顿又说:“我还瞅见,他的马车前头挂着的旗子上绣的是‘楼’字,咱们周国的首辅不是姓王吗?”
“那是老黄历了。”关乎国家大事,玄戬显然比雍子衿要清楚,他拉着风箱,替雍子衿解惑道:
“王首辅年事已高,前两年就退下了,之前我考中解元不久,和县令他们吃酒时,偶然听县令提过一嘴,说是空悬了接近两年的首辅之位终于有了人选,据说就是位姓楼的年轻人。”
南方门阀中,以楼氏一族最为兴旺,而楼祯又是楼氏一族中最有出息的后生,在玄家尚未没落时,玄戬亦听父亲说起过这些事。
他的父亲为人刚正,最是看不惯官场里那些藏污纳垢的腌臜事,连带着,玄戬对于结党营私、弄权夺势等事,同样颇为不齿。
“咱们周国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团和气,可从父亲当年弹劾权臣不成反被栽赃发配时起,就已经千疮百孔了,明里暗里不知拧了多少股绳、结了多少党。”
说到这儿,他“嗤”笑一声,想着,再深奥的道理,说给雍子衿听,便显得有些晦涩难明了,索性把余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只道:
“这些文臣,只知道在前朝争权夺势,却不知,我周国已不是表面固若金汤。陛下重文轻武,自恃国力强盛,蔑视周遭诸国,殊不知北羯对我周国早已是觊觎多时,光是这两年,大大小小的祸事,北羯就已经挑起了不下三次了。”
“我看北羯蠢蠢欲动,偏这些文臣们不以为然,还一昧地只晓得内斗,王阁老自首辅的位置退下后,这些朝臣们争了两年,竟是把如此重位,争到了一个年轻后生的身上。”
“不过——”
玄戬话锋一转,“我也听说过这位首辅的名字,据说他和那些老古董们不同,倒是个实打实的人才,倘若他能专心替陛下谋事,不被老古董们的思想操纵,许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准。”
以原主的身份,目前决不会知道任何和政局有关的消息,故而雍子衿即便对现在正在发生、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了然,但为了不露馅,只能把心里意见暂时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