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娥骂了一句,转而对大儿子说,“铁柱,你是家里的老大,二柱两口子不念兄妹感情,你可不能学他们。”
周铁柱对媚儿这个妹妹是一直有看法的,她做了这么多坏事,现在不得善终,也算是咎由自取。
他板着脸说,“娘,你就别瞎操心了。媚儿的病是花多少钱也治不好的,我辛苦攒下的钱可不能填那个无底洞。”
周二柱正担心大哥心软,会答应出钱,现在见大哥一口拒绝,顿时大快人心。
“大哥说得对,我们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人家媚儿都没开口,你这个当娘的就知道瞎操心。媚儿的病,扔多少钱进去也未必能听到声响,总不能因为她得了病,就把我们所有人全拖下水吧。”
奶奶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跟明镜似的。媚儿以前被儿媳妇宠坏了,自小就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现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铁柱和二柱心里有看法也属正常。他们挣点钱不容易,真要让他们倾家荡产给媚儿治病,实在是强人所难。不过,完全甩手不管,却也显得没有人情味。
眼看儿媳妇跟两个孙子杠上了,她只得出面和稀泥。
“媚儿弄成这样,谁也不想。铁柱和二柱没钱,就出力吧。”
铁柱点头,“奶奶说得对,有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吱一声就行。”
媚儿住惯了省城宽敞明亮的公寓,现在重新回到低矮潮湿的家,躺在谷草铺就的小床上,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被自己的亲哥哥如此嫌弃,连柳叶儿、娟子都敢对自己恶语相向,只觉生无所恋。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淌。
朱玉娥见状,顿时心如刀绞。
她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你们愿意出力也行,我去找个出钱的。”
周铁柱一听就知道娘打的是周雪儿的主意。
他赶紧阻拦,“娘,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些年,媚儿对雪儿做了些什么,你心里就没点数。你都一把年纪了,干吗非要去自讨没趣。再说了,雪儿现在省城,你总不能去省城找她吧。”
朱玉娥冷冷地说,“不让我去找雪儿也可以,你就把钱拿出来。”
周二柱拉了一把铁柱,“大哥,娘现在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你跟她废什么话。娘爱咋办就咋办吧,咱们还是做正事要紧。”
两个儿子一唱一和,公然跟自己对抗,朱玉娥恨得直咬牙。
“一群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你们了。总有一天,你们会遭报应的。”
电光石火间,媚儿突然眼前一亮,重又燃起了一线生的希望。
苏辰是萧天霖的亲生父亲,以前只觉得是一种耻辱,现在看来,说不定这层关系真能救自己的命呢。
苏辰的老婆在,她不敢去找他,去找他儿子总没问题吧。虽然苏辰被送进了医院,她跟苏辰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知道苏辰的身体并无大碍。只要稍加调养,肯定没事。
她的病在国内没有办法,米国的医学那么昌明,只要苏辰愿意,肯定有办法救自己。
对,只要萧天霖肯出面,这事一定能成。
媚儿低声说,“娘,大哥说得对,别去找雪儿了。真要找,就去找天霖吧。”
朱玉娥怔了一下才说,“你觉得天霖会念旧情,掏钱救你?”
“我没这么想。”
媚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发亮,“大哥,只要你送我去萧家,我自有办法。”
周铁柱心里打起了小鼓,“媚儿,你又想干什么?”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只是想让天霖替我捎一句话,不会难为他的。”
周铁柱说,“你病成这样,捎什么话你告诉我,我去找天霖。”
媚儿怎么可能让大哥知道她跟萧天霖父子的关系,赶紧说,“我还是当着天霖的面自己说吧。”
周铁柱仍不放心,“你不会是想让天霖替你出钱吧?”
媚儿惨笑,“天霖的钱救不了我的命,放心吧大哥,天霖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会要。”
找天霖不是为了钱,周铁柱有些不相信。他旋及又自我安慰,媚儿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转性了也未可知。
但他还是警告媚儿,“我送你去找天霖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事先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跟以前一样不讲道理,我可真不管你了。”
媚儿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幽幽地说,“大哥,我一个快死的人,就是有心,也没力气再闹了。”
这倒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媚儿说不定只是想见天霖最后一面,所谓捎信,也不过是个托词。
几个人细细地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一早到萧家找萧天霖妥当些,起码不会影响萧天霖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周铁柱便用自行车驼了媚儿,来到玉龙村,把萧天霖堵在门口。
萧天霖推着自行车刚出院门,就跟铁柱碰了个正着,他不由得一怔。
“大哥,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周铁柱双脚撑地,刹住了自行车,“好险,差点就跟你错过了。”
萧天霖的眼睛却落在从自行车后架上下来的周媚儿身上。他对周铁柱这个大哥一向敬重,此刻却板起了脸。
“大哥,有什么事快说吧,我上班快迟到了。”
周铁柱歉意地说,“天霖,媚儿说想找你捎一句话,我这个当大哥的,也不好拒绝,所以,就带她来了。”
萧天霖一有时间就会到邮局跟妻子通一次电话,从周雪儿的嘴里,已经知道了媚儿跟亲生父亲的事。他一向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曾经的恋人搅和在一起,他还是有点恼火。
不过,他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因为,二轻局那个项目的竞争已经进入白热化,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心无旁鹜,全身心投入。如果不是妻子再三叮嘱他每天必须回家陪儿子,他都快把公司当成自己家了。
媚儿的手段他早领教过了,对这个女人,他心里除了厌恶还是厌恶,连正眼也不想瞧她一眼。
“你不是在省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媚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天霖,你都知道了,是雪儿告诉你的吧。”
萧天霖讥讽,“以你现在的辈份,我该怎么称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