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哭起来,“我不在家,不是正合了你们的心意吗?家里不太平,能赖我头上吗?”
铁柱顿时语塞,这两年,搅得这个家鸡犬不宁,六畜不安的其实是娘,媚儿只能算是一个间接因素。
朱玉娥赶紧喝住两个儿子,“你们没见你妹妹病着吧,还不快闭嘴。”
铁柱换了个话题,“媚儿,你到底得的是啥病,找医生看过没有。我们这里缺医少药的,你在省城治病多好,怎么会想到回村里来呢。”
朱玉娥觉得儿子的话有道理,也附和说,“你大哥说得对,你有病在省城治啊,回家干什么?”
媚儿有苦难言,顿时泪如泉涌,半天才说,“我这病是没法治了。”
“胡说,你年纪轻轻,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朱玉娥心疼地看着女儿,“回家就好了,有娘在这里,你啥也不用怕。赶明儿让你大哥送你去城里的医院,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媚儿摇头,“娘,我这病连省城的医生都没办法,更不要说县城的医生了。”
朱玉娥吃了一惊,“媚儿,你可别吓唬你娘,到底是啥病啊。”
“子宫癌。”
媚儿吃力地吐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铁柱这一下吃惊不小,大声喊起来,“你说什么,子宫癌!”
外面的柳叶儿、娟子听见铁柱说得这么大声,也赶紧进屋。
媚儿绝望地痛哭起来,抽抽答答地说,“省医院的医生说,我是子宫癌,已经扩散,没法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都知道,癌是不治之症,只要跟这个字沾上关系,一只脚便已经跨进了鬼门关。
朱玉娥愣了半天,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不可能,我的媚儿是福星,怎么可能得这种绝症。”
奶奶拄着拐杖颤颤魏魏地走进来,“媚儿咋啦?”
她在村里溜达,听人说媚儿是坐在板车上拖回来的,心里着急,三步并作两步走,气喘吁吁地赶回来。
媚儿见到奶奶,哭得更厉害了。
“奶奶,我……”
刚开口说话,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媚儿捂住肚子,大声呻吟起来。
朱玉娥吓坏了,“媚儿,你怎么啦,可不要吓唬娘。”
媚儿的额头上露出豆大的汗珠,艰难地说,“娘,我肚子痛。”
朱玉娥顿时乱了方寸,“肚子痛,这可怎么办啦?”
铁柱跌足说,“你从省城回来,身上应该带着药吧。包在哪儿,我去替你拿。”
媚儿摆手,吃力地说,“没药。”
没药?
铁柱有些反应不过来,“癌症虽是不治之症,医生总得开点止痛药,减轻病人的痛苦吧。”
媚儿有苦难言,她担心办手续医院会让她补钱,所以瞒着医生和护士,昨天下午就偷偷离开了,当然不会有医生开的药。现在肚子痛起来,她才后悔,走之前应该听听医生的嘱咐,至不济,能拿点止痛药,稍微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
等痛疼稍微减轻些,她才抬起头说,“大哥,要不,你替我上公社卫生院开点止痛药吧。”
柳叶儿在一旁说,“公社卫生院治个头痛脑热的还勉强,媚儿这病,他们恐怕不敢接手吧。”
朱玉娥说,“公社卫生院不行,那就去县医院啊。铁柱,你妹妹这么可怜,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周铁柱苦笑,“娘,媚儿的病连省医院的医生都没辄,你让我怎么救。”
朱玉娥心如刀绞,“你们总不能看着她痛得死去活来吧。”
周二柱没好气地说,“那你说咋办吧。”
朱玉娥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送媚儿去县医院吧,医生总有办法的。”
铁柱实话实说,“让我送媚儿去医院,也不是不行。不过,医院是个无底洞,叶儿现在怀着身孕,我得替她和没出生的孩子着想。我事先申明,我可没有能力替媚儿治病。”
二柱点头表示同意,“大哥放心,以媚儿的能耐,肯定不会差治病这点钱。只要她拿钱出来,我们舍下功夫跑腿没问题。”
朱玉娥也觉得两个儿子说的有道理,转身问女儿,“媚儿,保命要紧,就把钱拿出来,交给你大哥吧。”
媚儿欲哭无泪,“我要是有钱,就不用回家了。”
周铁柱一听就生气了,“人人都说你在外面发财了,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两年你是怎么混的。该不是在省城混不下去了,才想到回家的吧。”
周二柱也说,“对啊,有钱的时候鼻孔朝天,谁也不认识。要不是山穷水尽,你会认我这个二哥吗?”
娟子冲着二柱说,“既然没钱,还说个庇啊。二柱,你不是成天囔着忙得不可开交吗,还在这里呆着干嘛。耽误了功夫,我们一家吃啥。”
朱玉娥急了,“你们说的这叫人话吗,媚儿可是你们的亲妹妹,你们见死不救,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娟子冷笑,“娘,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媚儿可是你亲女儿,这钱应该你来出才对。”
朱玉娥气急败坏,“我要是有钱,早出了,还用得着跟你们废话。我知道你们有钱,这事老娘说了算,媚儿的住院费兄弟俩一人一半。敢不拿出来,我跟你们没完。”
娟子冷冷地说,“娘要这么说的话,咱们还真得掰扯掰扯。如果是爹娘病了,我们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凑出钱来。因为,赡养老人是我们的义务。如果妹妹尚未成年,我们当哥嫂的也有责任。但媚儿已经是成年人,她风光的时候,可没把我们这些哥嫂放在眼里。我们有条件帮她是情份,不帮却是本分。”
朱玉娥恶声恶气地说,“你生个丫头片子,我没跟你算账,你还好意思跟我掰扯。钱是我儿子挣的,我跟我儿子说话,你管得着吗?”
娟子最恨的,就是婆婆对女儿的歧视。二柱对丽丽爱若珍宝,婆婆却左一个赔钱货,右一个丫头片子的痛骂,娟子早就心头火起,瞅了这个机会,少不得要挖苦几句,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咱们周家从娘开始,就是男人挣钱,女人管钱。二柱挣的钱我说了算,二柱要是不服气,我就跟他离婚。”
二柱急了,“娟子,说什么啦,咱们家的钱一直是你在管,我可没出过半点言语。”
“没出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