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桥北淡淡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要有时间，去酒店看看账，要是没时间也不要紧，过了年再说。不过，你的工资从今天开始计算。”
李林生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宋桥北给他开这么高的工资，不会是真的缺个财务总管这么简单。
他低声说，“宋总，从现在开始，我就算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
宋桥北微笑，“告诉我，你这么急找楚主任，到底什么事。”
李林生叹息说，“宋总，你不知道，咱们供销社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社里资金紧张，快过年了，连工资都发不出去，更别说奖金了。下面的人催得紧，我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呢。”
“现在还没发工资，家里的年货恐怕还没办法。”
宋桥北沉吟着说，“这样吧，一会儿下班后，你就到就酒店支取一个月的工资，无论如何，得先把年货办了，好好过一个年。”
李林生心领神会，“那就谢谢宋总了。”
李林生不到下班时间就溜了，来到锦城大酒店，宋桥北递给他一个大信封，他是个老会计，只掂量了一下就知道，里面的钱不少于500块钱。
他也不客气，把信封揣进怀里，直截了当地说，“宋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我李林生这辈子跟着宋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桥北满意地点头，“李科长有这态度，我就放心了。”
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对着李林生耳语了几句。
李林生刚开始略微有些吃惊，但旋及就一口答应下来。
宋桥北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一出楚南天的办公室就打定了主意，必须替干女儿拿下那个仓库。李林生是财务科长，这个时候来找楚南天，不用说，他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略施小计，便轻松将楚南天的心腹李林生拿下，让他为自己所用。楚南天既然尸位素餐，就只能想办法给他一些压力，逼一逼他了。
楚南天哪里知道宋桥北会为了自己的亲侄女下这么大的力气，还在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守住了底线，没有因为周雪儿是自己的亲侄女就失去了原则。
在他看来，仓库空着养老鼠并不算什么，发不出工资和奖金是大气候所致，全国如此，并不是自己的责任。至于楚雪儿要开公司，那就跟自己更没有关系了。二十多年了，连兄弟之间都没有来往，更不要说侄女儿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关键时刻，自己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供销社不景气没关系，抓紧时间活动一下，开了年换个新的单位，重新开始。
回到家里，他没有告诉老婆侄女儿来找他租仓库开公司的事，只把周雪儿带来的土特产递给她。
“这是大哥让他女儿带来的当地特产，你先收起来吧。”
他老婆见了，不禁嗤之以鼻，“这么多年了，你大哥还是一股子穷酸味，大老远的，就带这么一点土特产，真够寒酸的。”
楚南天有些不以为然，“大哥是个老学究，不懂得人情世故，也难怪一辈子才混个调研员。他女儿就更搞笑了，居然异想天开地想办公司，还来找我租供销社仓库。”
他老婆吃了一惊，“这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要是让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光是闲言碎语，就够你受的。”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多一事不如小一事，我可不想授人以柄。”
楚南天嘱咐了老婆几句，这才离开了家。
一到年底，他的应酬就多了，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屈指可数。更何况，他现在正想办法运作调动的事情。仓库的事，早被他扔到了爪哇国。
第二天一早，他骑着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来到单位。
刚到单位大门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里面竟似是聚满了人。
他心里一凛，跳下自行车，缓缓地走进去。
果然，诺大的院子里竟挤满了人，有不少人他认得，都是供销社的刺儿头，唯恐天下不乱的。
一见他，不少人便无声地围拢过来。
他皱了下眉，“这两天正是做生意的时候，你们不在自己的岗位上守着，跟这里来干什么？”
有人说，“要是不发工资和奖金，我们在岗位上守着有啥用。”
他心里一颤，架好自行车锁好，这才强作镇定地说，“谁告诉你们不发的，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那人步步紧逼，立即说，“什么时候发，楚主任到是给个准话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对啊，要是再不发钱，老子就不干了。出去随便做点生意，也比半死不活地守着这点死工资强。”
“妈的，一年辛苦到头，拆东墙补西墙，到现在连年货都办不上，混成这个怂样，都没脸见人了。”
“是啊，现在一听说在供销社上班，连对象都找不到。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
楚南天有些恼怒，大声说，“奖金是按销售业绩计算的，连最起码的销售任务都没有完成，哪来的奖金一说。你们谁要是觉得在供销社上班受委屈了，马上打退职报告，我马上批。”
楚南天这话顿时犯了众怒。
有不怕事的站出来大声说，“现在业绩下滑，并不是我们的原因。外面的个体户抢了我们供销社的生意，我们有什么办法。把板子打在我们身上，这不公平。要是没有年终奖，一个月三四十块钱的工资，要供儿养女，赡养父母，怎么生活？”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楚南天心里暗暗叫苦，大家都跑到总社来，外面的门市，岂不瘫痪了。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头一个板子，肯定是打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些日子所作的努力，就全部泡汤了。
他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同志们，大家的难处我知道，社里正在积仍想办法筹措资金，争取大年三十前把工资给大家兑现。”
有人冷冷地说，“大伙儿听清楚楚主任的意思了吧，工资都只是争取，年终奖肯定是泡汤了。楚主任口口声声说社里资金困难，没有钱给大伙儿发工资，却有钱天天胡吃海喝。我们要是再提意见，就让我们退职，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