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才已经动怒了,“李主任,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是人,我就可以说你不是人。”
李尚奇不服气,“周县长,你怎么能说我不是人呢?”
“是人能说出这样的混账话吗?”周廷才冷冷地说。
“谁质疑谁举证,这是法律规定,你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吗?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楚厂长有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等行为,你就敢违背组织原则,停一个厂长的职,谁给你的权利?”
李尚奇试图挽回一些面子,“可楚厂长的要求,似乎也过份了些。”
周廷才打开门,让楼下的声音传进来。
“出去听听群众的呼声吧,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见几个人出现在过道上,工人们便七嘴八舌的吵起来。
“周县长,咱们砖厂旧设备拆了,新设备进不来,咱们工人怎么办?”
“对,这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发。这段时间的工资和奖金怎么算?”
“到底停多长时间,能不能给个准数?”
周廷才脸色铁青,“李厂长,你不是在主持砖厂工作吗,你来解释这些问题。”
李明瀚大汗淋漓,“周县长,我只是执行李主任的指示。”
李尚奇气急,“李厂长,人说话可要凭良心,你是主持工作的副厂长,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唐林在人群中大声说,“放楚厂长出来!”
众多声音跟着附和,“对,放了楚厂长!”
渐渐的,工人们的声音整齐起来,不断地喊着,“放了楚厂长……”
李明瀚面如土色,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大声说,“工友们,你们听我说,不是我们不肯放楚厂长,是他自已不肯出来。”
萧天霖在人群中大声说,“楚厂长为什么不肯出来,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人群中突然涌动起来,有人大声说,“厂长夫人来了,大伙儿快让一让。”
一个风姿绰约,端庄典雅的中年女人缓缓穿过人群,走到办公楼下。
女人虽不施脂粉,却是丽质天生,风韵犹存。厂里的工人们从没见过气质如此高雅的女人,都屏住了呼吸,深怕亵渎了她。
周雪儿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人正是姐姐媚儿的干娘。她只是不明白,这女人脸色苍白得让人不敢直视,行动更是如弱风扶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姐姐怎么不陪着她呢。
几乎是下意识,周雪儿已经挤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阿姨,你没事吧。”
叶清秋一见是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我没事。”
周县长已经下楼向叶清秋走过来,“嫂子,你身体不好,怎么也来啦。”
叶清秋哀怨的眼睛里却有一丝坚毅,“周县长,我不知道我丈夫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他软禁起来,不让我们夫妻见面。今天我来,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周县长诚恳地说,“嫂子,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让楚厂长受委屈了。你放心,你们夫妻今天就可以团聚了。”
叶清秋有点不敢相信,“周县长,你说的是真的?”
周廷才在心里叹息一声,楚啸天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女人一生对他不离不弃,哪怕是经历再多的苦难,也值得了。
他对叶清秋说,“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楚厂长。”
见周雪儿一直扶着她,便说,“走吧,你也一起上去。”
……
楚啸天被关在四楼的一间屋子里,窗户被钉死了,看上去跟囚牢差不多。
他这几天在这里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那些人采取车轮战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审问他,要他交待问题,不许他洗漱,吃饭不给筷子,让他像狗一样用手抓来吃。
他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是想羞辱他,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蹂躏,让他从精神上崩溃。
他挺过来了。
他最担心的是妻子的身体,这个小女人跟着自已担惊受怕了一辈子,现在的身体更是每况愈下。要是知道自已目前的处境,如何接受得了。
谢选明突然出现,还满脸堆笑地告诉他,周县长来了,要见他。
他身陷囹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凭直觉他感到,事情有了转机。
他跟周县长素无交往,无从知道周县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来这里,更无法判断周县上在他这件事情上,到底持何种态度。
楼下的喧哗声传来,他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为自已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讨个说法。
因此,谢选明好话说尽,他只有一句话,让李明瀚和李尚奇赔礼道歉了再说。
他这么做,也有一种试探的成份。他想知道,周县长是彻底想替自已平反,还是只是和稀泥?
看守他的人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好言好语地劝他出去。他懒得理会,索性闭目养神。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听见了妻子温柔的声音。
“啸天!”
他睁开眼睛,在看到妻子的第一眼,他还怀疑自已是在做梦。
他既激动又慌恐不安,他不想让妻子看见自已这么狼狈。
“清秋,你怎么来啦?”
叶清伙差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一脸憔悴,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男人是自已的丈夫。要知道,哪怕是在最艰苦的日子里,丈夫都一直保持着个人的整洁。
她的心都快碎了,嘴唇颤抖了一下才说,“啸天,你受苦了。”
楚啸天心中最柔弱的那个地方颤抖了一下,他伸手搂住了妻子。
“清秋,别难过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李尚奇在后面跟进来。
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肚子里默默地问候着楚家的十八辈祖宗,脸上却带着笑容。
“楚厂长,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案情已经真相大白,厂里一堆的事情还需要你去处理呢,你就接受我们的道歉,出来工作吧。”
楚啸天心里自愧不如,能把道歉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足见其功底深厚。
没等他说话,李明瀚也闪身进来,“楚厂长,工人们现在聚在楼下不走,就等着你出来呢。”
周雪儿心中不忿,大声说,“工人们关心楚厂长的安危不假,工人们更关心的是大河砖厂的前途和命运。李厂长单方面终止与设备厂家的合作,面临巨额赔偿。这个烂摊子,也让楚厂长替你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