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铁柱，希望大儿子能站出来替她抵挡一下。
柳叶儿知道雨晴娘不是善茬，没有一大笔钱，这尊瘟神是送不出去的。铁柱只要一搭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就算是揽在自己怀里了。
见丈夫要开口，她赶紧一把攥住了他的手，“铁柱，不关你的事，就不要乱说话。”
周铁柱明白了妻子的心意，捏了一下妻子的手，退到了一边。
不过，他的想法却跟妻子有所差别。娘脾气暴燥，又一意孤行，家里人都拿她没辄，让雨睛母女收拾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再也不敢管三柱的婚事，也算是坏事变好事吧。
大儿子一向是个妻管严，朱玉娥只得转头看二儿子。
周二柱连连摆手，“娘，我裤兜比脸还干净，你可别指望我。”
朱玉娥心里暗骂两个儿子没出息，让老婆管得服服贴贴。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她不敢谩骂，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周雪儿。
“俗话说，生母没有养母亲。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你也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当年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冻死了。你大哥二哥当了缩头乌龟，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也不理娘的死活。”
周雪儿知道，雨晴母子的胃口不小，若是自己答应下来，她们马上就会狮子大开口，讹自己一大笔钱。少不得，只能让娘吃些苦头了。
她冷冷地说，“你早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年你是如何对待我的，村里人都知道。我儿子满月，好心好意来请你去吃满月酒，你都不去，显然，你压根就没把我当成你女儿。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干吗要替你掏这个烂摊子。”
她转身向铁柱屋里喊了一声，“大哥，大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周铁柱从屋里出来，“不吃饭就走了啊？”
周雪儿朝大哥使了下眼色，“算了，我们还是回家吃吧。”
雨晴娘知道周雪儿才是大财主，见她真要走，马上扑上来。“事情没说清楚，你不许走。”
萧天霖站在那里，不怒而自威，只淡淡地说，“我们要走，谁敢拦着。”
所有人，包括奶奶，都躲开了，雨睛娘不敢再惹周雪儿，只得抓住朱玉娥的衣领说，
“别人能走，你可走不了。信不信我让我儿子来砸了你们家。”
朱玉娥赶紧说，“你松手，我赔钱就是了。”
雨晴娘放开她，气呼呼地说，“量你也不敢在我面前再耍啥幺蛾子。”
朱玉娥从兜里掏出一只破袜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手帕，一层一层打开了，里面是一卷钱。雨晴娘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最大面额才五元，大部分是角票和分票。
她嫌弃地看着她，“这点钱，打发叫化子呐。”
朱玉娥心里肉疼得不行，“这是我好容易才攒下的钱，就这么些。东西你拿回去，我给你五块钱，行了吧。”
“五块钱，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雨晴娘一把把手帕抢过来，数也没数就揣进怀里，嘴里还骂骂咧咧，“这点钱哪够弥补我家雨晴的损失，不过，看你可怜，就放过你这一回。娘的，人人都说周家发达了，没想到是个穷鬼，这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说完，回头从屋里拎起拿来的礼物，拉着女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朱玉娥一个人，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自己家院子里被人把钱抢走，家里竟没一个人出来帮她说话。
如果她没有猜错，老伴周兴福此刻正躲在家里的某一个角落里，支愣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呢。这么一个安窝囊废男人，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成这样都不敢吱一声，实在是太令人憋屈了。
她隐隐觉得，她跟周兴福过了一辈子，恐怕就是小儿子说的，没有感情吧。
她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没了力气，身子一软，便瘫坐在地上。
她没有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却把这笔账算在了周雪儿头上。如果不是周雪儿，三柱对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恨，又怎么敢当众忤逆，连送上门的女人都不肯要。
紧接着，她又肉痛起刚才被雨晴娘抢走的钱来。这些钱可是她一分一分攒下来的，里面的伤痛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
她悲从中来，不禁呼天抢地大哭起来，“老天爷呀，我的命好苦啊，你怎么不用雷劈死这些不肖子啊……”
……
萧天霖推着自行车，周雪儿跟他并排走着，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周雪儿幽幽地说，“天霖哥，这个年过得太憋屈了，从大年三十到今天正月初二，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萧天霖心里也十分郁闷，却安慰妻子，“今天这事的发生，其实是一种必然。今天不发生，总有一天也会发生。”
周雪儿来了兴趣，“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萧天霖边走边思索着说，“你娘是个强势的女人，她对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有强烈地控制欲。从你出嫁开始，周家慢慢发生了变化。大哥二哥相继结婚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媚儿又出了事，她心里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你大嫂和二嫂跟她不亲，于是，她便在你三哥身上做起了文章。”
“你的意思是说，我娘是因为孤独，所以，才急于替三哥找一个她喜欢的女孩子，而忽略了三哥的感受。”
“你娘性格上的自私，贪婪和愚昧无知，是她一生悲剧的源头。凭心而论，她拉扯大你们兄妹几个着实不易。”
周雪儿苦笑，“娘的性格确实不讨喜，连爹都怕她，这几十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说到这儿，周雪儿突儿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的山岗说，“天霖哥，你看，上面那个人是不是三哥。”
萧天霖看了妻子一眼，“上去看看吧。”
周三柱一口气从家里跑出来，在山路上狂奔，直到累得喘不过气来，这才停下来。
他很想对着山峰大喊一声，把心头的浊气全释放出来，但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山上的回音很重，声音能传出去很远。他不想成为村里人的笑料，硬生生把一口气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