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娥跑累了,停止了对周二柱的追打,见三柱教训女儿,几乎是下意识,她便走过来斥责小儿子。
“三柱,你妹妹已经够可怜了,你们还欺负她。”
“她可怜?”
周三柱的心抽搐了一下,“娘,当初你让雪儿代替媚儿嫁给一个快死的萧天霖冲喜,有没有觉得雪儿可怜?雪儿的亲生爹娘找来,你为了让媚儿过上好日子,竟让她顶了雪儿的身份进城,雪儿在萧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吃的都没有,娘,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朱玉娥喃喃地说,“媚儿是福星,咱们家……”
她本想说,媚儿是福星,她的后半辈子,甚至一家人的福祉都着落在她身上。可一想到媚儿现在这个样子,后半句话便咽回去了。
媚儿大声说,“三哥,我才是你亲妹妹,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你是我亲妹妹,可雪儿却是我这一生中最想要的女人。”
周三柱积蓄已久的情绪突然大爆发,“你们自私自利,为了媚儿高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娘,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一星半点。我是你儿子,难道你一点也没看出来,我一直在喜欢雪儿,想娶她为妻吗?”
朱玉娥自知理亏,吃力地说,“可雪儿是你妹妹,你是要上大学的人,她配不上你。”
周三柱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不是我妹妹,只是我们家的养女。我跟她没有一线血缘关系,是可以结婚的。”
朱玉娥终于低下了头,“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
“事情是已经过去,可你们却不知悔改,还在作天作地。娘,你和媚儿毁了我,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就不该对我说一声对不起吗?”
媚儿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三哥发这么大火。她真担心,三哥愤怒的拳头会落在她娇弱的身上。真打起来,在场的人除了娘,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出面制止。
她小声说,“你又没说,我跟娘哪知道你的心思。”
发泄了这么一通,周三柱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
“媚儿,你窃取了雪儿的身份,到了楚家后,又干了些什么?”
媚儿心虚,顿时低下了头,“我一个女孩子,能干什么?”
“好一个女孩子。”
周三柱冷哼一声,“你利用雪儿父母对女儿的亏歉心理大肆挥霍,还让楚家为此背上巨额债务。当楚家不能继续为你提供享乐的物质条件时,你发现萧天霖挣了钱,便又惦记上了他。你生活糜烂,跟别的男人怀上孩子,却栽赃到萧天霖身上。媚儿,你也是受过中等教育的人,知道廉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媚儿其实是个极要面子的女人,并非天生没有廉耻。自私自利,贪图享乐倒是真的。
她一直认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萧天霖一个快死的人了,还要娶媳妇冲喜,本就违背人性,她拥有花一样的青春和美貌,才不肯嫁到萧家守寡呢。是娘舍不得那一百块钱的彩礼,这才让雪儿顶替她嫁过去。所以,她并不觉得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只是没想到,萧天霖不光没死,还跟周雪儿一起挣了大钱。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把萧天霖从周雪儿手里抢过来,便下定决心要超过周雪儿。
她赤手空拳,一无所有,唯一能倚仗的,只是年轻貌美。她期望能通过男人改变命运,只可惜天不如人愿,这样的男人一直没有出现。
找到苏辰,她以为机会来了,没想到,却被周雪儿揭穿,苏辰竟是萧天霖的亲生父亲。
苏辰受不了刺激晕倒,她又被查出得了子宫癌。从此,她便从天堂掉入炼狱。
她在家里作天作地,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想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关注。刚才一家子吃饭没人叫她,她怒火中烧,促狭心起。你们不让我吃,你们也别想吃。
饭局倒是搅了,她却没讨到一点便宜,反而被三哥骂得狗血淋头。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想要骂回去,却又不知道从何骂起,只低声说,“三哥,我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的是事实,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周三柱逼近了她,“为了钱,你也太饥不择食了,连萧天霖的亲生父亲你都敢上。寡廉鲜耻这个词,就是替你量身定做的。媚儿,从现在开始,你在别人面前,不要说你是我妹妹,我丢不起这人。”
周三柱骂得酣畅淋漓,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周二柱接过话头说,“也算我一个,我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妹妹。”
“啊!”
媚儿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便冲了出去。
朱月娥顿时乱了手脚,“三柱,你这么骂她,媚儿会不会想不开啊。”
周二柱不以为然,“媚儿脸皮比城墙还厚,她哪会想不开。”
周铁柱想想还是不放心,小声说,“别说风凉话了,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吧。”
周二柱一百个不情愿,“家里两个祸害老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刚上桌,连菜都没吃两口,哪来的力气寻人。媚儿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越在乎她,她越作。外面黑灯瞎火的,等她气消了,一个人就回来了。”
周三柱也不放心,“大哥,我跟你一起找吧。”
兄弟俩朝门口走去,周二柱不好意思,也跟了上去。
山村里没有通电,四处一片漆黑。偶尔从一户户人家中透出一星半点的光亮,那是煤油灯发出的幽暗的光。
兄弟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四处寻找,嗓子都喊破了,都没有发现媚儿的影子。
周二柱突然说,“媚儿不会真寻死了吧。”
周三柱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村里的水井全换成了摇井,井口全封住了,跳井是不可能的。媚儿走得匆忙,也排除了上吊自杀的可能,撞死在村里的某一个地方,也应该有迹可寻。
他把目光投向玉龙河边,“大河,媚儿不会去河边了吧。”
周铁柱一挥手,“走,去河边看看。”
月亮出来了,淙淙流淌的河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银色的光。
周二柱突然指着河边说,“大哥,三弟,你们看,那是不是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