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冬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忙说,“房子能住人就行,有什么可看的。依我说,吃过饭我们就过去,晚上就住下了。”
周雪儿摇头,“大哥,房子是装修好的,家具也是现成的,还是先过去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再说吧。”
儿子闯下弥天大祸,陈美芳一直提心吊胆,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她真担心,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天知道儿子还会闯出什么祸来。
听大哥这么说,她便一迭声地附和,“大哥说得对,现在天气热,有张床能住人就行,衣服用品都是现成的,想添置什么,等住下来再说不迟。”
李秀梅是个闲不住的人,瞅了个空子对周雪儿说,“雪儿,灶房在哪儿,我去帮阿做饭,烧灶也行。”
周雪儿笑道:“家里烧蜂窝煤,不需要人再烧灶了。”
李秀梅和陈美芳还是第一次听说蜂窝煤这个词,不禁异口同声地问,“啥叫蜂窝煤?”
周雪儿含笑,“这个,我一时半会还给你们解释不清楚,去厨房一看不就知道了。”
周雪儿带她们来到厨房外的一个楼梯口,指着一堆黑呼呼的圆柱形煤球说,“这就叫蜂窝煤,用无烟煤做的。生火做饭的时候,一点烟味没有,太方便不过。你们的厨房都有蜂窝煤炉,回头我让人拉了蜂窝煤来,到时候我教你们怎么用。”
几个儿媳妇离开,李淑珍才有机会问儿子,“天霖,你爹咋回事,他怎么没来?”
饶是萧天霖机敏过人,口齿伶俐,这个问题也有些让他作难。
在萧家,爹对娘的所有指示,都是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这次违逆了娘的意思,执意一个人留在村里,让他如何跟娘交待。
进门的时候,他十分忐忑,甚至不敢看娘询问的眼神。现在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吱唔着说,
“爹说,他在乡下住习惯了,到了城里怕不习惯,所以,所以……”
什么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她跟萧长顺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他终究还是不愿意来省城跟她一起生活。这样的结果,让李淑珍心里一阵伤感。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自己不在家,少了约束,萧长顺不知道有多快活,亏自己心里还惦记着他。
她不想让几个儿子和儿媳妇看出自己的心事,赶紧收拾心情,把自己调整过来。
“不来就不来吧,他愿意住玉龙村,那也由他。”
……
舒雅曾经不止一次跟蓓蓓讨论过一个严肃的问题,爱情和婚姻中,若是无法达到两情相悦的境界,是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还是找一个自己爱的男人。
蓓蓓坚定地认为,肯定是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那种爱而不得的感情,会让女人疯掉的。她不想在感情中处于卑微的地位,她要做自己婚姻的主宰。
舒雅认为蓓蓓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她遇到萧天霖的时候,明知萧天霖不喜欢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她天真地认为,以她的条件,征服萧天霖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证明,她是失败的。她用一纸婚书拴住了萧天霖,却永远都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两人最后反目成仇,结束了那段痛苦的婚姻,却让舒氏步入危机。
她在人生的颠峰状态都没能得到萧天霖的心,却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获得了伍波的爱情,她不禁受宠若惊。
虽然伍波不同意跟她举行婚礼,但她还是天真地认为,伍波就是来拯救她的。
因此,还没过门,舒雅就以伍家儿媳妇自居,坚定地站在伍家的立场上,逼父亲同意把舒氏交给伍波。她天真地认为,她这么做,相当于古代的投名状,一定能获得伍波父母的欢心。
娘家末落,夫家重新执掌舒氏。最起码,她的生活不会因为父亲的入狱而受到影响,一样可以活跃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沿袭以前的奢靡生活。
她跟萧天霖的婚礼被高原搅和,一直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她十分希望再婚的时候有一个盛大的婚礼,一雪前耻,弥补遗憾。
伍波是家中独子,却不同意跟她举行婚礼,她心里郁闷,却不敢固执己见。娘家势弱,她哪有资格跟对方提要求,只要能顺利嫁入伍家,她就心满意足的。
她只是有些纳闷,以前的伍波,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可自从他们开始谈婚论嫁,伍波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她第一次不经意间察觉到伍波眼里的一丝嘲讽的时候,内心是震惊的,但她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只是伍波跟她说话的态度突然变得生冷而强硬,甚至带着命令的口吻,她心里的不快更深了。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领完结婚证,伍波把她送回家,就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
没有鲜花和仪式,没有祝福,甚至连一个廉价的拥抱都没有。她摸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结婚证,心里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空荡荡的沙发上,再一次感到,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那个刚刚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天知道是不是跟哪个女人厮混去了。
她对这个念头感到吃惊,她对伍波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又为什么要跟他领证结婚呢?
但她有第二个选择吗?
答案是没有,她能豁出去自己的父亲,也要维护伍波,这说明,伍波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安慰自己,伍波是个公子哥,刚走进商场就接手舒氏,对他无疑是一个严竣地挑战。舒氏劫后余生,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伍波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并不是不可以饶恕。她现在的身份是伍波的妻子,不再是父亲羽翼下的小公主,应该通情达理,理解和支持丈夫。
可是,几天过去,伍波竟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踪影全无。她是个急性子,顿时坐不住了。
电话线被掐断了,没有汽车代步,她就像生活在一个孤岛上,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那个忠心的厨娘来告诉她,家里的粮油已经不多,快要断炊了。
一个不知稼穑之艰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面对生活的鸡零狗碎,便有些张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