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柱赶紧制止了他,“二柱,咱们说话得凭良心。要是没有她,我们兄妹几个如何能长大成人。她在这个家,并不是一无是处……”
周二柱翻了下白眼,“大哥,你这人就是记吃不记打,你忘了她是怎么折腾我们一家子的了。现在她走了,不光她解脱,我们这个家也总算清静下来了。”
周铁柱低低地说,“人死为大,何况她还是我们的娘。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娘这辈子最疼爱的孩子,除了媚儿就是三弟。只可惜,媚儿死在她前头,三弟又远在米国,也不知道在她死前的最后一刻,会不会想到他们?”
周二柱忍不住说,“三弟能考上公派留学生,去米国留学,是天大的好事。但依我看,他是让娘给逼走的。娘天天囔着要跟他去城里享福,他不能拒绝,又无法忍受。所以,只好去娘去不了的米国。”
萧天霖却知道,事情并非周二柱想像的那么简单。周三柱离开家乡,远渡重洋,一是为了逃避跟周雪儿这一段求而不得的爱情,二来也是为了跟自己较劲。如果在国内按步就班的生活,他倾其一生,也许都无法超越自己。到国外做学问,则是另辟蹊径,用一种独特的方式证明自己。
自己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上大学做学问,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走上了开工厂、办企业这一条道。从做学问的角度,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周三柱的高度。
他正想说说,却听周铁柱嗡声嗡气地说,“娘有一万个不是,但她拼着倾家荡产也要供三弟念书,这一点远见,在农村可不多见。只可惜,我没办法联系到三弟,让他回来送娘最后一程。”
所有人都沉默了,周三柱到了米国,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一点音讯。谁也不知道他在大洋波岸生活得咋样了。
萧天霖却想起清代诗人纳兰性德的一首诗,“……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
舒庆轩四处告状,想从伍家父子手中拿回自己的公司,却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动摇伍家父子分毫。
后来,他彻底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在外地乞讨,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因为没有家人,是民政部门的人收的尸。
舒庆轩没能告倒伍家父子,父子俩的内讧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伍元昭野心膨胀,一手遮天,把控公司上下。伍波不甘心长期做父亲的傀儡,暗地里培植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试图从父亲手里夺回舒氏。
双方剑拨弩张,一进公司,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最强大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和崩溃的。伍家父子根本不具备管理大型企业的能力,还热衰于争权夺利,企业很快就衰败下去。
只不过,这种衰败是渐进式的,外人不去注意,完全感觉不出来。等到有一天,不光是舒氏商业集团,连伍家原来的企业也陷入危机,后先后觉的人们才惊觉,伍家的报应来了。
有人翻出伍家父子当年用不光彩的手段从舒庆轩手里夺得舒氏商业集团的往事,令伍家父子更加雪上加霜。
有人感叹,国内企业的寿命不超过五年。但马上就有人持反对意见。
辰光实业,还有新兴的三和集团,发展至今已经有三个五年,现在却攻城掠地,发展迅猛,已经涉足房地产、医药、互联网等新兴领域。
消息灵通人士马上嗤笑,“辰光实业和三和集团根本就是一家好不好,人家有海外背景,省内哪家企业敢与之匹敌。这次竞标省里的标志性建筑,我看啦,非三和莫属。”
这人说的标志性建筑,指的是省里投资二十个亿,在省城最繁华地段建一座综合性商业大厦,东方大厦。省内最有势力的几家公司都跃跃欲试,志在必得。
周雪儿三和集团旗下的建筑公司,业务已经遍布全省。以高原的野心,自然想拼力一搏,一举拿下这个项目。
参与竞标的几家公司,势力都不容小觑,周雪儿、萧天霖和高原商量的结果,还是希望在设计方案上作文章。
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海外,准确说,是定居米国的周三柱。
周三柱现在是米国一家大型建筑设计公司的知名设计师,设计水平一流。最重要的是,他是本地人,了解本土文化,由他来操刀设计,自是最合适不过。
以前萧天霖也尝试过说服周三柱回国效力,却被周三柱委婉地拒绝了。现在重提让他回国的事,他是否会同意,谁心里都没底。不过,周雪儿还是提笔给他写了一信热情洋溢的信。
信中,周雪儿不厌其烦地给他介绍了十几年来国内的发展状况。她和萧天霖已经收购了大河砖厂和县建筑公司,把三和集团的总部迁到了省城。大哥和二哥带着爹和奶奶在县城买了商品房,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只缺了三哥。
豆豆和大宝小宝都在上中学,她跟萧天霖商量过了,等他们大学毕业,也把他们送到米国留学,希望他们将来能跟他们亲爱的小舅舅一样,在学术上能有所建树。
末了,她才提到投资二十个亿的东方大厦的事,希望能在家乡留下他最精湛的作品。
周三柱接到周雪儿的信,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笔迹,平静了许多的心,又心潮澎湃起来。
他刚到米国的时候,是个穷困潦倒的学生,靠着给人刷盘子,度过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光。
凭借过人的才气,他仅用了五年时间,就顺利拿到了硕士和博士学位,进入米国一家大型建筑设计公司,成为一位建筑设计师。
他摒弃所有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短短几年时间,便跻身世界一流设计师的行列。
他在米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存在的价值,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令他心碎的故土。只是偶尔想到大洋彼岸那个静谧的小山村,心里还是涌起一阵淡淡的乡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美丽而善良的女孩子,一直倔犟地盘踞在他心里。即便是远在异国他乡,他仍然难以忘怀。
三十五岁的他,英俊潇洒,事业有成。成熟男人沉稳持重的魅力自然令不少异国女子倾倒,但他却仍孑然一身,不肯接受各种肤色美女抛来的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