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啸天接到萧天霖的电报时，也刚好接到到大河砖厂厂长的任命。
两年来，丰水建筑市场高速发展，大河砖厂却一直在低位徘徊。换了几任厂长都无济于事，工厂几乎处于半停工状态。
在县长周庭才的提议下，县里决定让楚啸天到大河砖厂担任厂长一职。
周庭才的提议自然有他的考量，除了认可萧天霖的工作能力，更重要的是，楚啸天的女儿周雪儿是玉龙砖厂的实际控制人，也是丰水最大的建筑公司，三和建筑公司的老板。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人比楚啸天更适合大河砖厂厂长这个职位了。
这次任命十分突然，事先并没有经过楚啸天的同意。此刻，楚啸天拿着调令却犯了难。
当年他在大河砖厂长当厂长的时候，跟女儿的玉龙砖厂杀得难分难解。现在大河最大的竞争对手仍是玉龙，他担任大河的厂长，再跟女儿来一通撕杀，无论胜负，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他猜测，县里让他担任这个厂长，肯定是出于这个考量吧。在父亲面前，当女儿的还不手下留情，让出一定的市场份额。至少，不会让大河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去吧。
一个老牌的国营企业，混到这种地步，不得不令人唏嘘。
思虑再三，他还是考虑推辞。
他来到周庭才办公司，直截了当地说，“周县长，我女儿的玉龙砖厂跟大河砖长是竞争关系，你让我去大河砖长，不太合适，我希望组织上能重新考虑。”
周庭才不紧不慢地说，“让你去大河砖厂，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在大河砖厂担任厂长工作期间，各方面能力的一种肯定。大河砖厂正处于危难之中，这个时候，你应该挺身而出，勇挑重担啊。”
楚啸天一想起当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到处告他营私，便心灰意冷。
“周县长，像我这种情况，避嫌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往上凑呢？”
“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当初同意你退下来，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现在形势变了，大河上下让你出山的呼声很高，顺应民意吧。拿出你当年的雄心壮志来，带领大河人走出困境，闯出一片新天地。”
楚啸天跟大河砖厂的车间主任唐林等人一直来往密切，对大河砖厂的情况并不陌生。
他叹了口气说，“周县长，大河的情况我了解一些，情况可能比我当初到大河的时候还要复杂，任务艰巨啊。”
“要是不艰巨就不会让你出山了。”
周庭才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能把大河带出困局，县力全力支持。不过，我能给你的，只能是政策上的支持，资金的话，就恕我无能为力了。大河的厂房和设备都抵押给银行了，我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让银行支持了。”
楚啸天的心沉甸甸的，“周县长，我听说，大河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县里不想办法给钱，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我一光棍司令，如何让大河走出困境。”
周庭才没好气地说，“我要是有钱给，还用得着你。发钱谁不会，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行。”
楚啸天有些郁闷，“这么说，我是非去不可了。”
“你还可以打辞职报告。”
辞职是不可能的，楚啸天只得硬着头皮说，“既然组织上如此信任我，我只能尽力为之，争取不辜负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吧。”
一切都在周庭才的掌控之中，见楚啸天接受了任命，周庭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尽力为之，必须全力以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楚啸天拿出女婿发给他的电报，递给周县长，“我女儿刚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得去省城看看她。周县长，能不能等我从省城回来再走马上任。”
“没问题。”
周庭长一口便答应下来，“你们两口子倒是个有福的，女儿一下子给你添了两个外孙，还是龙凤胎。你女儿和女婿都是能人，只可惜没进入体制。”
楚啸天老老实实地说，“他们还是干个体好，真在体制内，现在还在车间里熬资历呢，哪有机会施展才能。”
这倒也是，他们这么年轻，工厂里比他们资历高得多的人还在苦哈哈的排着长队呢。别说进入企业管理层，就是能混到车间主任，就已经不得了了。
周庭才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楚啸天。
他转移了话题，“回去准备一下，去省城看女儿和孙子吧，早去早回，大河一千多号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回到家里，叶清秋正在收拾东西。
叶清秋似乎有强迫症，这些东西她已经收拾过几次了，却总是不满意，过两天就要重新收拾一遍，就怕遗忘了什么。
婴儿贴身衣物和尿布早烫洗叠好了，毛衣她织了又拆，拆了又织，花了不少心思，直到满意为止。虽然织得辛苦，她却乐此不疲。
楚啸天回家，看上去却郁郁寡欢的样子。
叶清秋心里一紧，不禁问，“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啸天把电报递给她，“雪儿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
叶清秋顿时高兴起来，“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楚啸天苦笑，“我接到调令，让我去大河砖厂当厂长。”
叶清秋一怔，“大河砖厂现在连发工资都困难，这个时候让你去大河，岂不是让你坐蜡？”
楚啸天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怀着一腔热血去大河，本想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却折戟沉沙，落个灰头土脸，还跟亲生女儿打得难解难分。好容易心情平静下来，想着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县里又让我去大河。”
叶清秋却注视着他，“你的心真的平静下来了吗，你真的接受了这种波澜不惊的悠闲生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半夜哀声叹气。我就知道，你是壮志未酬，心有不甘。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重新披甲上阵，你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知我者，清秋也。”
楚啸天长叹，“能施展平生抱负是我一生的夙愿，我只是担心，到了大河，要重新跟雪儿的玉龙砖厂相斗。雪儿是我女儿，让她的玉龙砖厂受损，我也不愿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