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扭过小脸,看着窗外。
薄晏卿清理伤口,缠上纱布,抬眸,便看到她瞪着窗户的方向,鼻尖红红的,眼睛也肿肿的,情不自禁,心疼得吻住了她的眉眼。
他感觉自己有些无可救药了。
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一件事,让他觉得如此棘手。
除了她之外。
她似乎总有让他失控的本事。
偏偏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薄晏卿换好药,又打了热水,为她擦拭了一遍身子。
直到剥去她的病服,他才发现,她瘦了那么多,感觉抱在怀里,轻得就像羽毛一样。
薄晏卿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他飞速地解开缠住她手腕和脚踝的纱布,便真的退到一边,再也不动她一分。
云初狠狠地抹去眼泪,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
一连几天,她又是不肯吃东西。
好像是发了狠得在折磨自己一样。
每当她闭上眼睛,总能回想起在孤岛的那个晚上。
她一直在想,那天晚上,尹枫是不是就知道,他注定无法活着与她一起离开。
当时,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害怕吗。
身上那么多伤,他疼吗。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不怕疼的。
可他连一声疼都不曾喊,哼都没哼一声。
那么痛,他怎么忍得住的。
秦烈偶尔会进病房,与薄晏卿汇报情况。
他以为她睡着了,提起尹枫的验尸报告。
局说,尹枫是因为内脏破裂,失血过多,再加上低温,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死去的。
原因是跳伞的时候,爆裂的残骸击中了他的背。
尹枫为了护她,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因此,她未伤着一分,他却被砸了很严重的内伤。
内脏破裂的过程很漫长,并非当场会死去,但是内脏破裂的持续大出血,人会一直吐血,直到失血过多休克。
可是那天晚上,她却没有看到他吐血。
他难道是一直在忍着吗?
云初越想越难过。
她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几天来,她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累了就睡,睡醒了又继续哭。
直到……
某天醒过来,她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一只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云初又揉了揉眼睛,只感觉眼睛一阵艰涩的痛……
她刚翻了个身,身后冷不丁传来云蔓的声音。
“云初?”
云初怔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身,只是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薄远山站在病房门口,云蔓则搀扶在他左右。
见云初没有回应,薄远山道,“人还没醒吗?”
云蔓道,“听秦烈说,云初受了很重的伤。”
“哼,不过是一些皮肉伤,用得着这么矫情吗?晏卿为了她,不分日夜守在病房里,我看,她伤早就好了,演戏演得和真的一样!一些皮外伤,小题大做成这样!”
云蔓温声温语道,“爷爷,别这么说!云初刚没了一个宝宝,肯定心里很难过。”
薄远山语气尤其嗔怒,“她肚子里那个野种来历不明,她还有脸难过!?呵!她还想要那个孩子吗,为了保住那个孩子,还知道跑?她想跑到哪儿去?跑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将那个野种身下来吗?我看,晏卿就不该打掉这个孩子,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她还有脸难过,不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究竟丢的是谁的人!”
云蔓嘀咕了一句,“爷爷,小点声,万一她醒了?”
“蔓蔓,你还心疼她吗?她害死了你和晏卿的宝宝,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她活该!还是蔓蔓你识大体,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歪门邪道,你以为她可怜,谁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戏码!?”
“我只是觉得可怜嘛……毕竟,我也经历了流产的痛苦,身为人母,也知道失去宝宝的滋味……”
“蔓蔓,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替她说话?”
薄晏卿刚回到病房,就看到薄远山和云蔓站在门口,冷冷地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薄远山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要问你,你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做什么!?这个女人没手没脚吗?她受了什么伤,不能自理了吗?要你照顾?晏卿,你别忘了,你是何等矜贵的人,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份儿,什么时候,还要你伺候别人?呵!就算你好心伺候人家,没准人家还给你看脸色呢!真是给脸不要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薄晏卿脸色冷得可怕。
“晏卿哥哥……爷爷记挂你,知道你在医院,过来看看你!”云蔓立刻道。
薄晏卿道,“不必。”
薄远山看了云初一眼,见被子动了动,料想她是醒了,于是,故意当着云初的面质问说,“你成天守着这个女人做什么?你的孩子,你不管了吗?”
薄晏卿道,“君君和音音,还有小聿,我已经托给秦烈照顾。”
“我指的是林诗诗!”
薄远山提醒道,“别忘了,人家肚子里如今怀着的是你的种!这个孩子,你不管了?”
薄晏卿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的孩子,你不认了?”
“我何时承认过,她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
云蔓听了,心里不由得暗喜。
就算林诗诗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偷偷怀上了晏卿哥哥的骨肉又如何?
晏卿哥哥根本不认!
不过,当着云初的面,云蔓却还是护着林诗诗说,“晏卿哥哥,她怀的到底是你的骨肉啊,最近几天,诗诗妊娠反应很严重,医生说,胎儿发育得很好。”
她这话分明是故意刺激云初的。
毕竟,云初刚刚流产,最是听不得与孩子有关的话题。
云蔓故意要说给她听,恨不得将她心刺穿才好。
薄晏卿微微狭眸,剜向云蔓,“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薄远山道,“蔓蔓怎么就叫指手画脚了?她是未来薄家少奶奶,这是薄家的家务事,我说她有资格管,她就有资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