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小道长说，我遭遇的是情煞，这一‘情’，指的是哪种情呢？还望小道长指教。”沈长安一边给沈千万施针，一边和二人闲聊。
对于这两位仙人的说法，沈长安一个字也不信的。
别说世上本无鬼，就算有，他平生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且一心礼佛，怎可能招惹那些怪力乱神。
鹿鸣继续鬼扯道：“当然是指男女之情呗，但你要问我具体因果，那我可看不出来，除非你找江家人给你算算。”
“可是擅长推演之术的桃山江家？”沈长安问。
“不错，沈公子可真博闻广识。”鹿鸣点头，然而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怎么可以提江家！
说到江家，夜渊泽岂不是就能想起江紫苑。一想起江紫苑，两人岂不是就会旧情复燃？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鹿鸣假装漫不经心的朝身旁看了一眼，却意外与夜渊泽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像是心虚一般，眼神一触及离。
“他刚刚难道一直在看我？”鹿鸣心想，不甚自然的回过头，一颗心却在胸腔内活蹦乱跳。
沈长安不知身后人正在上演丰富的内心戏，自顾自笑道：“我听说，江家人推演一次最少需要一百颗灵石，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年的收入都换不了十颗灵石。”
鹿鸣：“！”
怪不得江家是玄门世家中最有钱的。
“要不然以后也支个摊儿去算命，不然以后如何养活身旁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鹿鸣在心里盘算着。
等沈千万醒来后，两人婉拒沈家要安排宴席的提议，将相处时间留给了父子两人。
刚一出沈宅，就见药材铺家的小伙计等在门口。
“两位仙人，我们少东家醒了，掌柜的差我来请二位去喝两杯薄酒。”小伙计态度十分恭敬。
“要去吗？”鹿鸣偏过头，征求身旁人的意见。
夜渊泽点头：“顺便可以打听些消息。”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透，街上每家每户已经掌了灯，夜市的商贩也陆陆续续开始出摊。
两人随着小伙计来到药材铺，老远就见掌柜的老李和夫人等在门口处，一见二人到来，老两口赶紧热情的上前迎接。
“听说令郎已经醒啦？”鹿鸣笑眯眯问道。
“托您二位洪福，已经醒了。”老两口毕恭毕敬的朝着两人躬身行礼道。
和鲁屠户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可是亲眼见证这两位仙人，尤其这位小道长将他们儿子给救了回来，自然是感激不尽。
“起床气消了吗？没消我可不敢进去，他好凶哦。”鹿鸣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往夜渊泽身后躲。
老李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苦笑道：“瞧您说的。”
再次见到李轩时，他果然已经醒了，两人一眼就看见他受伤的那只手被布巾紧紧缠裹着，裹得像个大馒头，为防止他乱动，整条手臂也用布条吊在脖子上。
他下午的浑身戾气已经卸了个安静，此时他安静坐在饭桌旁，双眼无神的盯着一桌子酒菜，一脸的生无可恋。
鹿鸣一愣，看向身旁，用眼神表示这人该不会彻底傻了吧。
夜渊泽摇摇头。
“轩儿，还不赶紧来给两位仙人恩公道谢，要不是他们，你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老李语重心长道。
谁知李轩只是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再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还几不可闻嘟囔了一句：“谁稀罕他们救啊。”
这话别人听不见，鹿鸣的一双耳朵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登时就乐了，走上前拍了拍李轩的肩膀，坏笑道：“还沉醉在梦里的温柔乡出不来啊？小伙子，那可不是人该呆的地方。”
他顶着一张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喊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小伙子，画面怎么看怎么喜感。
“怎就不是人待的……”李轩平日里就是个暴脾气，听鹿鸣这么一说，本想当场发作，但看到夜渊泽警告的眼神时，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地方了，那里应有尽有，还有芸娘。”
提到芸娘，他的语气变得无限温柔，一双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暗淡下去。
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夜渊泽将他低落的神情尽收眼底，走上前问道：“李公子，那天你在山上，可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吗？”
李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副明显不想搭理的模样。
“啪！”鹿鸣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压低声音道：“配合点，把爷爷我惹毛了，小心把你头发全薅了。”
敢用这种态度对他男人，不能忍！
老李夫妇在一旁连连赔笑道：“仙人息怒，我儿刚清醒没多久，还不太清醒。”
鹿鸣朝二老龇牙一笑，又看向李轩，正色道：“若还想再见到芸娘，最好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们。”
李轩蓦地坐直了身子，满眼惊喜：“我还能再见到她？”
还不等两人发话，他又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坐成一团，哽咽出声：“没可能的，芸娘让我离开时便说了，此生不复相见。”
话一说完，竟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鹿鸣立刻离开他身边，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对他干，一根头发丝都没薅。”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将一双手伸出来摇了摇。
夜渊泽眉头一蹙，对李轩的耐心告罄，沉声道：“李公子，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苗山镇和你有同样遭遇的人在等着我们去救，明日还会有一个人要被送上山，你若知道什么却不愿意说，无异于间接杀人。”
李轩哭了几嗓子后，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他睁着哭红的双眼看向两人，问道：“若是你们找到了芸娘，能让我再见见她吗？”
“成交。”鹿鸣随口答应。
两人问到了需要的信息，又要了两盏灯笼，准备连夜动身去山上看看。
离开药材铺时鹿鸣才想起，从下午到现在，夜渊泽还什么都没吃。
“夜公子，你确定不饿吗？”糖葫芦摊前，鹿鸣眼巴巴望着那串最大的红山楂，满眼垂涎。
此时距离宵禁时间还早，街上依旧灯火通明，小商小贩也支起了摊儿。
看他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夜渊泽眼角带着笑意，从袖中摸出一枚碎银，递给卖糖葫芦的大爷：“我已经辟谷多年，吃不吃都无所谓。”
“啊，那就可惜了。”鹿鸣吞咽了一下，视线一直停留在糖葫芦身上，直到大爷将其取下，递到他面前。
“给我的？”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红亮亮的糖葫芦，满脸的不可思议，“可是我没钱……”
他们璇玑山是出了名的穷，宫夜游是出了名的抠，别说灵石，就连一个铜板他身上都没有。
大爷慈祥一笑，指了指他身旁的夜渊泽：“这位小哥已经给过了。”
“这怎么好意思。”鹿鸣笑得腼腆，飞快伸手接过，“你也要吃一颗吗？”他将糖葫芦举到夜渊泽面前。
夜渊泽笑道：“不了，你吃就好。”
含着酸甜可口的糖葫芦，鹿鸣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实在想不通，按照李轩的说法，那芸娘将他们的魂魄拘着，必然是为了修炼，可实际上她又未伤害他们分毫，这是为何呢？”
夜渊泽摇摇头。
鹿鸣继续说道：“且那芸娘的行事风格当真怪异至极，一面营造幻境让这些男人死心塌地爱上她，一面又毫不留情将李轩撵了回来，更怪异的是，她的目的好像仅仅只是沈长安，那她抓其他人干嘛？”
说到这里，鹿鸣不免有些失落，当他得知是芸娘主动将李轩的魂魄放回来，而不是他召唤回来时候，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为何愿意将你放回？”鹿鸣彼时问道。
李轩答：“芸娘察觉到有修士在做法，让我回来告诉你们，适可而止，她随时可以取走我们的魂魄，当然也可以放回。”
鹿鸣懂了，芸娘这是在变相侮辱他灵力低。
看着自己小了一号的身体，他自我安慰道：“就当是年纪小，灵力还不足吧。”
“的确怪异。”夜渊泽不知他正在自嘲自怜，认真附和道。
夜晚的深山十分静谧，无数星辰铺满夜空，好似平静的深海闪烁着粼粼波光。
“夜公子，浣花溪美吗？”鹿鸣吃完糖葫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当然知道夜家所在的浣花溪美不美，上一世他三天两头就往那里跑，就差没住下，虽然夜家人并不欢迎他就是了。
夜渊泽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很美，以后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真的吗？”鹿鸣一脸惊喜。
“嗯。”夜渊泽温声道，“我娘做的荷花酥和牛乳糕很好吃，到时候我让她做给你尝尝。”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两样！”鹿鸣惊呼，随即又觉得不妥，连忙转移起了话题。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来到了李轩晕倒时的山洞。
“一路走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鹿鸣在这个三丈见方的天然山洞里这里摸摸，那里敲敲，甚至点燃一张寻灵符。
寻灵符，焚之青烟不灭，若附近有恶鬼怨灵，符烟可指引其所在具体位置，但若是什么也没有，则将自然消散。
眼看着寻灵符点然后的烟雾消散于无形，鹿鸣托腮坐在洞内的大石头上，没滋没味地说道：“没意思，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嘘。”突然，夜渊泽神色一肃，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鹿鸣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