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简直被他这个脑回路给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
可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这声哥哥要是不喊出来，柳歧灵肯定能死缠烂打他一天。
深呼吸一口气，在床畔少年万分期待的眼神中，鹿鸣终于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哥。”
虽然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叠字，但这声称呼已然让柳歧灵非常满足，他当即将眼睛睁的溜圆，笑得好似一个智障一般：“小鹿鹿喊我哥了，我也是有弟弟的人了！”
说完他还挑衅的朝身旁的人看了一眼。
夜渊泽视若无睹，抿唇不语。
鹿鸣实在想不通，柳歧灵为何会对他这么素未谋面的弟弟，报以如此大的热情。
方才出去的两人也切磋完毕，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谁赢谁输一目了然，毕竟和一脸春风得意的宫夜游比起来，俊脸上挂了彩的柳清洺要狼狈得多。
宫夜游一看就看见鹿鸣搁在胸口的灵剑，惊奇道：“好家伙，这谁的剑？还挺好看。”
说完便要伸手去拿，却被鹿鸣一把拍开爪子，宝贝道：“别碰，你没洗手。”
“嘿我这暴脾气！”宫夜游被徒弟气笑了，数落道：“又不是你的，你宝贝个什么劲？”
“谁说不是我的了！”鹿鸣颇有些显摆之意道，“这是渊泽哥哥送我的。”
一听到自家徒弟对夜家少主亲昵的称呼，宫夜游不由地挑起了一条眉毛，心道这俩小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怀疑地朝夜渊泽看了一眼，这又是送钱又是送剑的，该不会对他徒弟图谋不轨吧？
“不可能不可能，大家都是男人，能图个啥。”宫夜游在心底自我安慰道，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是别人送的，宫夜游也不好强行要求拿来看，便问道：“你们两个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袭击你们的那帮人是怎么回事？”
鹿鸣和夜渊泽对视一眼，两人瞬间理解了彼此的想法，接着夜渊泽开口道：“这些人，和日前夜里袭击苦禅大师的，是同一伙人。”
宫夜游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了解到，这伙人之所以追杀苦禅大师，和他私下里在调查灵兽入魔的事情分不开，恰好那日他与我们一路同行，我们便让他骑着马先离开，留我和鹿鸣来和那伙人周旋。”
宫夜游却神色古怪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柳世叔跟我说，现场只看到五具黑衣人和一头野猪的尸体，我这不争气的徒弟有几斤几两我非常清楚，可是你，自小实力不容小觑，为何两人联手还被打得这么狼狈？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是吧，老柳。”
被突然点名的柳清洺苦笑着点点头，他可是刚刚领略过宫夜游恐怖实力的人，再加上此事确实蹊跷，两人应敌，最后一人粉身碎骨，一人全身而退，很难让人不多想。
“渊泽，柳世叔看着你长大的，知晓你这孩子向来品性纯良，只是此事涉及我这唯一的侄儿，我和宫掌门不得不查清楚。”柳清洺看向夜渊泽，等着他的回答。
鹿鸣着实一惊，万万没想到师傅和大伯竟然会生出怪罪夜渊泽的想法，连忙哼唧一声，有气无力道：“你们不要随便诬陷人好不好，那群人上来就放毒，谁能顶得住，要不是渊泽哥哥，我早死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脑海里那个如鬼魅般魔气四溢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当时哪里只有五人，分明二十人左右，剩下的，早已化成齑粉，被雨水冲了个干净。
“世叔，师傅，”夜渊泽没有因为猜忌而恼怒，态度诚恳地朝两人拱手行礼道，“我这一生绝不可能会伤害鹿鸣分毫，请二位放心。”
他的语气和神情郑重的好似再说誓言，鹿鸣虽然看不到，却依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好话谁不会说啊，小鹿鹿都快被别人打死了，也没见你保护他。”柳歧灵在一旁愤愤不平嘟囔道。
“歧灵，休要胡言。”柳清洺目光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帮你胡伯炼药去。”
柳歧灵哀嚎一声，又不敢违抗父命，只好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跟鹿鸣道别：“小鹿鹿，哥哥晚点再来看你嗷。”
宫夜游收了兴师问罪的架势，将视线挪回鹿鸣身上，思索片刻，问道：“乖徒儿，你和那些人交手时，可有看出他们的功法路数出自何处？”
这个问题鹿鸣其实私下里已经想过无数回，却始终没有答案。
他摇摇头，斟酌地说道：“别的我看不出来，但能确定的是，他们是一个训练有素，人手众多，并且私下里酝酿着惊天阴谋的秘密团伙，普通人根本支撑不起这样的团伙运作，我们可以先从那些大的玄门世家入手调查，然后一一排除。”
摩挲着下巴，宫夜游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又看向夜渊泽，问道：“方才你说苦禅是因为调查灵兽入魔才被追杀，合着灵兽不是偶然间魔化，而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完蛋！鹿鸣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宫夜游一旦对一件事情起了疑心，那必然是要刨根问底查出真相才肯罢休的。
想到上一世的悲剧，鹿鸣一时间急火攻心，牵动内伤，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几人纷纷紧张地看向他。
柳清洺连忙上前给鹿鸣把了把脉，再三确定鹿鸣身体无大碍后，松了口气道：“宫掌门，孩子身体还未恢复，有什么事咱们等他好些了再问吧。”
宫夜游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操之过急，那些事情再重要，哪有自己宝贝徒儿的身体重要，连忙起身伸了个懒腰，为了让鹿鸣放松，故作轻松道：“老柳啊，听说你们药王谷可藏着不少佳酿，搞点来喝喝？”
“没问题，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好酒自然要拿出来招待宫掌门，对了，还有夜贤侄，两位请。”柳清洺起身，招呼着宫夜游和夜渊泽往外走。
“柳世叔，师傅，我想留下来陪鹿鸣。”夜渊泽婉拒道。
“行吧，有什么事随时来喊我们。”宫夜游也懒得再纠正夜渊泽对他的称呼了，看向鹿鸣道，“乖徒儿好好养伤。”
“知道了。”鹿鸣朝两位长辈摆摆手，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等两人走后，鹿鸣睁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夜渊泽，试探地问道：“渊泽哥哥，这灵剑，有名字吗？”
夜渊泽怔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不过你可以为它命名。”
“那叫它‘雪爪’如何？”鹿鸣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出来。
这个名字还是上一世师傅取的，取自“雪泥鸿爪”这一词。
鹿鸣曾经嫌弃这个名字过于悲观不吉利，却被师傅敲着脑壳骂道：“你个没文化的狗东西，让你他娘的平时多读点书你不读，这名字哪里悲观了，悠悠人生，好似飞鸿略过不留痕迹，只因前方有着更广阔的天地，老子这是让你遇事往前看，悲观你个头！”
“好好好，徒儿日后一定多读书，师傅说啥就是啥！”鹿鸣一边求饶一边抱头鼠窜。
……
鹿鸣之所以这么问夜渊泽，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这一切太过巧合了，普天之下那么多灵剑，他却偏偏挑中了这一把，这令他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人是否也和他一样，是重生的。
可转念一想，鹿鸣又觉得不太现实，上一世夜渊泽对他厌恶至极避如蛇蝎，真要是重生，肯定恨不得一刀劈了他除之而后快，决计不会像现在这般，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礼物相送。
最关键的是，好巧不巧，送了一把他曾经的灵剑，这也太巧合了。
“雪爪？”夜渊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微微皱起眉头道，“似乎有些拗口，不若叫雪痕如何？当然，不要被我影响，最终还是按你的喜好来抉择。”
他的声线波澜不惊，表情也没有丝毫破绽，若是他先前早就听过“雪爪”这个名字，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反应，可事实却是，和先前毫无二致。
还真是巧合？鹿鸣反倒开始疑惑了，难道由于重生后一些事情的改变，导致更多事件的发展轨迹也变了？
正当他试图说服自己之际，窗户外突然窸窸窣窣传来些许动静，接着被人从外猛地推开，只见柳歧灵支进来半个身子道：“小鹿鹿，你不要听他胡乱放屁，就叫雪爪，雪爪多好听，他取的名字难听死了，我们小鹿鹿说的都对！”
鹿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哭笑不得道：“堂兄，大伯不是让你去炼药吗？怎么又来了？”
“嘿嘿，”柳歧灵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道，“这是我问胡伯要的灵药，可以加速伤口恢复愈合的，专程给你送来，胡伯可是药王谷里除父亲外最好的炼药师。”
注：“雪泥鸿爪”一词，出自宋·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