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放在这样的情境下，很难不让人觉得暧昧，但以鹿鸣对夜渊泽的了解，这话可真不像是他会说的。
所以，兴许是自己想歪了呢。
“你们是什么关系？又有何不同？”柳歧灵不甘心地问道。
鹿鸣立马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等着夜渊泽的回答。
“来，张嘴。”未搭理柳歧灵的质问，夜渊泽将一物送到鹿鸣嘴边。
想也不想便乖乖听话张开嘴，接着一块酥糯香甜奶香四溢的糕点在口中化开，鹿鸣睁大了双眼，这味道他太熟悉了，上辈子吃过后始终念念不忘，正是夜渊泽他娘亲手做的牛乳糕。
“慢些吃，我让娘做了许多，都给你拿了过来。”看着鹿鸣急不可耐的模样，夜渊泽眼中尽是笑意。
“你去云隐寺了？”鹿鸣震惊地看向他。
云隐寺远在北境，是夜渊泽他娘清修之地，上一世，鹿鸣死皮赖脸跟在夜渊泽屁股后边，见到了那名冷漠疏离、不怒自威的夜夫人。
面对自己这如谪仙般的亲生儿子，夜夫人毫无波澜，别说关心了，就连个笑容都没有，眼中眉间像是落满了万年的积雪，异常冰冷。
相反的，见到上蹿下跳毫不消停的鹿鸣，嘴角竟难得弯起一丝弧度，亲自下厨，做了荷花酥和牛乳糕两道点心来招待他。
这是夜家唯一不嫌弃他的人，鹿鸣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当场喊她一声“娘。”反正是未来的岳母大人，早喊晚喊都一样。
然而在夜渊泽警告的眼神中，鹿鸣最终选择了闭嘴。
“师傅，为何夜夫人看起来很不待见她儿子？那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啊。”回去后，鹿鸣和宫夜游八卦起了自己这趟北境之行的所见所闻。
宫夜游“啧啧”两声，一脸痛心疾首道：“这能怪谁，还不是夜泊如那糟老头子当年仗着自家是仙门世家之首，非要夺人所爱，强行娶了灵剑派的林大小姐，也就是你说的那位夜夫人，且不论这位林大小姐一直有心上人，依着她那自由自在的性子，最讨厌的就是夜家那种屁规矩臭毛病一堆的玄门世家，故而生产完便只身前往北境清修，发誓此生再不与夜泊如相见，这件事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
鹿鸣呆愣愣地听完这段往事，沉默片刻，小声道：“如此说来，夜渊泽从小也是个可怜孩子。”娘不疼爹变态，可不就是比他还要可怜？他好歹还有师傅宠着呢。
自此，鹿鸣对夜渊泽的态度更为耐心和热情，大有想凭借一己之力给他全世界所有温暖的意思。
……
“嗯，”夜渊泽微微颔首，又喂了一块牛乳糕给鹿鸣吃，低头看着他道，“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可能！”鹿鸣一双桃花眼完成极好看的弧度，“你大老远从北境给我带了点心，我感激还来不及，再说了，我也是刚醒不久，你就算来咱也见不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一旁的柳歧灵偷偷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我们柳家要什么点心没有？稀罕他从夜家带啊。”
鹿鸣：“……”
谁能告诉他，接下来的日子，他该如何和这位从天而降的堂兄相处？！
“柳歧灵。”夜渊泽将手中的几盒点心放在桌子上，目光冰冷的看着柳家少主，沉声道，“麻烦你去安排个下人，将我落在马背上的盒子取来。”
“你自己怎么不去？”柳歧灵随口呛道，他打小就不喜欢眼前这位和他身份地位相当的夜家少主，但抵不住几大玄门世家每隔几年就要举行一次仙盟大会，回回他们几个平辈的孩子，就要被放在一起做比较，而他次次垫底。
因此眼前这个无论实力还是口碑都远超同龄人的少年，便成了他们所有玄门二代的眼中钉。
夜渊泽不语，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不多时，柳歧灵便被看得浑身发毛，搓了搓手臂，没好气道：“行行行，你也甭看了，我亲自去给你取行了吧！”
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刚一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冲夜渊泽嚷嚷道：“哪匹马啊，特征你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去找。”
“白色，额间有黑色闪电纹。”夜渊泽答道。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啰不啰嗦。”柳歧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换了个人般朝鹿鸣笑眯眯道，“小鹿鹿，堂兄很快就回来了哟，你乖乖等我。”
鹿鸣：“……”
直到柳歧灵走出大门他才长吁一口气，看着夜渊泽愉悦打趣地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虽然这位堂兄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性格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但坦白讲，鹿鸣还是蛮喜欢他的。
“没有，”夜渊泽垂目，笑得浑不在意，“不过他们应该都挺讨厌我。”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其他玄门世家的公子哥。
笑容一僵，鹿鸣莫名有些难过，眼前这个天子骄子，人中龙凤，实际上自小便在森严家教和严厉管教下长大，除了不停修炼满足父亲和族人的期待外，始终活得不快乐，也没任何朋友。
他的骄傲，都是建立在无尽的孤独和失去自我之上，至少鹿鸣是这么认为的。
“你刚刚说的马，是汤圆，不，是无尘吗？”鹿鸣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嗯。”夜渊泽抬眼看他，表情认真说道，“等你养好了伤，我带你去骑汤圆。”
鹿鸣微微睁大眼睛，惊奇地看向他，问道：“你也喊它汤圆了？”
夜渊泽笑笑，点了点头，温声道：“汤圆很喜欢你，若是日后你不嫌麻烦，可以带他去璇玑山生活。”
“不麻烦不麻烦不麻烦！”鹿鸣一迭声应道，要不是他起不来，此刻恨不得一个鲤鱼打挺原地抱着夜渊泽转三圈，然后立即骑着汤圆再带着一人一马回璇玑山。
“小鹿鹿，你在说什么麻烦？”柳歧灵取东西归来，抱着个细长木质盒子走进屋内，笑盈盈道，“要是遇到了麻烦，记得跟堂哥说，堂哥一定帮你摆平他。”
鹿鸣立马噤声，疯狂摇头。
“喏，你要的是不是这个盒子？”面对夜渊泽时，柳歧灵立即变脸，也不等夜渊泽回应，直接将盒子往他怀里一塞了事。
夜渊泽也不恼，将木盒轻轻放到桌上，打开盖子，从中取出了一柄通身雪白流光溢彩的灵剑。
这把剑太过漂亮，瞬间吸引走了柳歧灵的目光，他甚至忘了给夜渊泽甩脸色，满目欣赏的问道：“夜渊泽，你不是有惊鸿照影了吗？干嘛又拿一把剑来？”
躺在床上只能扭动脖子的鹿鸣听见两人说话，却又见不到柳歧灵口中的那把剑，急得望眼欲穿，他也迫切的想看看夜渊泽到底拿来了一把什么样的灵剑。
就在他脖子都快抻断了之际，夜渊泽终于拿着那把剑走到鹿鸣床前，伸手递给他。
“这……”见到这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灵剑时，鹿鸣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后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这把剑怎么在你这里？”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剑，但他却再熟悉不过，上一世，这把名为“雪爪”的灵剑，正是他的本命灵剑，陪伴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直到他战斗到死。
只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这把剑是他在十六岁生辰那天，师傅和人打架，从别人那里赢来的，而如今，怎会出现在夜渊泽手上？
别的门派家长给弟子赠送本命灵剑时，都是花大价钱去南方请林家量身锻造，唯独他们璇玑山，是从别人那里抢，所以鹿鸣永远不会记错。
夜渊泽面不改色，迎上鹿鸣的目光道：“我这次去北境时，路过一家当铺，恰好看见有人典当这把灵剑，想到你还未有灵剑防身，便想着买来赠送于你。”
这理由似乎无懈可击，鹿鸣半信半疑的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从夜渊泽手中接过雪爪，熟悉的触感瞬间让他顿觉有些热泪盈眶。
于他而言，雪爪不仅仅是一把武器，更是自师傅走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历经无数个日夜和战斗的伙伴。
如今这个伙伴早早来到了他的身边，鹿鸣难免有些动容，无论是天意还是巧合，他将灵剑放在胸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夜渊泽，感激道：“渊泽哥哥，谢谢你。”
一听鹿鸣喊夜渊泽哥哥，还喊得这么亲热，柳歧灵当场就不干了，他也跑到床边，一把推开夜渊泽，拽着鹿鸣的袖子，嘤嘤道：“小鹿鹿，你还没喊过我一声哥哥，怎么可以先喊他这个外人呢？”
鹿鸣扶额，心道算我求求了，以后你喊我哥哥吧，他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哥哥。
“小鹿鹿，你是不是喜欢灵剑？要是喜欢，咱家有个藏剑楼，里面几百把灵剑呢，我全让爹送给你好不好，”柳歧灵搓了搓手，笑得一脸讨好，“所以，你能不能也喊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