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青木林时,李忘忧已经取芸娘而代之,又变回那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蘑菇已采好,山鸡也逮到,回去的路上,鹿鸣借口山路崎岖,又不好意思明说想要夜渊泽牵,只好退而求其次,两人一前一后握着“惊鸿照影”的首尾下了山。
对于他明目张胆钓男人的行为,李忘忧嘴上说看不上,白眼也快翻上了天,心里却羡慕的要死。
思来想去,灵机一动,假装崴了脚,如愿趴上了沈长安的背。
鹿鸣看在眼里,直呼:“果然是高手!”心想下次也要这么干。
晌午时分,四人围坐一桌,吃着鲜美的山鸡炖蘑菇,李忘忧拿出一坛据说是她亲手酿制的梅花酒。
“相公,快尝尝好喝吗?”李忘忧小心翼翼给沈长安斟满,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作为受五戒的俗家弟子,沈长安本不可以饮酒,但看着面前女子殷殷期待的眼神,又想起两人的约定,沈长安道了声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甘甜清冽的酒液流入喉咙,他忍不住夸赞道:“不错。”
李忘忧当即弯起了眼睛,端起酒盏放在鼻下闻了闻,转瞬间,白皙的面颊浮上一层粉色,当真比桃花还要娇艳三分,她笑盈盈道:“喜欢便好,这是我特地为相公酿的,一直想找机会让你尝尝。”
沈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别过头去,主动起身给两位仙人倒酒。
夜渊泽谢过,执起酒盏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入口绵柔,花香四溢,果真是好酒。”
“真有这么好喝?”鹿鸣低头看了看自己杯中的酒,砸吧砸吧嘴,犹豫着要不要尝一口,他其实是个“一杯倒”,只要有酒下肚,保不齐会发疯干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上一次喝醉,还是十二岁那年偷喝了师傅的竹叶青。
没喝几口,他便失去了意识,三天后再醒来时,才知自己将璇玑山方圆数十里的灵兽幼崽偷了个干净,还藏在被窝之中,谁都不让碰。
害得当年宫夜游差点被灵兽围攻,自那以后,便明令禁止他再沾一滴酒。
可现在面前的几人都说这酒好喝,勾得他肚中馋虫直作痒,犹豫来犹豫去,料想这么小小一杯,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刚准备伸手去拿杯子,却被一只手给扣住,鹿鸣疑惑地朝身旁看去。
“你年纪尚小,还不能饮酒。”夜渊泽神色淡淡,拿过鹿鸣的杯子,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鹿鸣觉得好笑,小声说道:“什么嘛,真要这么算,你也才比我年长两岁而已。”
“不对,你为什么一副很懂酒的样子?”才反应过来的鹿鸣问道。
夜渊泽不语。
倒是一旁的李忘忧起身又给鹿鸣续了一杯,坏笑道:“本宫千金之躯亲自给你倒酒,无论如何也要赏脸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鹿鸣也不好意思拒绝,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就冲这杯子被夜渊泽用过,就算是装上了毒酒他也要喝。
就着夜渊泽饮过的位置,鹿鸣端起酒杯,深呼吸后,来了个一口闷。
至于好不好喝,实在没品出来,因为他彻底昏了过去,再清醒时,已是五天后。
夕阳透过窗格,在他全身铺洒上了暖金色的光芒,鹿鸣一睁眼,就见夜渊泽背对着坐在他身旁正在打坐修炼,窗外飘进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感知到了身后人的目光,他回过头来,问道:“要喝水吗?”
鹿鸣呆呆应道:“要。”
见夜渊泽下床去给他倒水,鹿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下慌得一批。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道在这期间有没有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其实真要胡来了也还好,怕就怕自己胡言乱语,说些上一世发生过的事……不敢再想下去了!
坐起身,接过茶水,鹿鸣大口灌下。
“还喝吗?”夜渊泽看着他。
摇摇头,鹿鸣捧着茶杯,不敢直视夜渊泽的双眼,试探性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五夜。”
“什么?!”鹿鸣瞪大了眼睛,额角突突直跳,“那我有没有做什么或者说什么过分的事情?”
七天时间,竟被他睡去了五天,如此说来,他们明日便可离开此地,他突然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一阵沉默。
完犊子!喝酒误事啊!
鹿鸣倏然攥紧手中的茶杯,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惊慌失措地朝夜渊泽看去,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这意味着接下来将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没有。”夜渊泽摇摇头。
“诶?”
“不过,”夜渊泽话锋一转,鹿鸣瞬间屏住呼吸,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当时非说李姑娘是狐狸精,被她劈了一掌。”
鹿鸣顿时喜笑颜开,吊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嘿嘿一乐,恢复了平日里那副自在散漫的模样,“害,打得好!都怪我嘴欠!实在是该打!”
“既然醒了就快起来,晚饭可是你家小哥亲手钓的鱼哟。”女子娇媚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鹿鸣扭头看向院子,就见李忘忧在菜园里拔芫荽和小葱。
“你去钓鱼啦?”鹿鸣仰头看向夜渊泽,一双眼睛亮晶晶好似落满了星辰。
“嗯。”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夜渊泽努力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些日子你昏睡不醒,我又不好意思在这里吃白食,便每天和沈公子去打猎钓鱼摘野菜。”
“苍天呐,我到底错过了什么。”鹿鸣哀嚎一声,嘴一瘪,满脸的委屈,这简直是天赐的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却被他生生睡过去了。
“等以后带你去烟波谷,那里有山有湖,我再陪你打猎抓鱼。”夜渊泽忍不住笑了笑,柔声哄道。
“嘁,秀恩爱,死得快。”李忘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抖了抖芫荽小葱根部的泥巴,摆着腰肢,款款走进了厨房。
“你不要偷听别人讲话行不行!”鹿鸣爬到窗边气急败坏吼道。
“相公,他吼人家啦~”厨房内,传来李忘忧娇滴滴撒娇的声音。
鹿鸣“噌噌”两下蹬上靴子,准备起身,但许久未下地,脚步尚有些虚浮,刚一站起来,就不受控制的朝一旁倒去。
夜渊泽立即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咦?”鹿鸣一把扯住夜渊泽的广袖,好奇地问道,“你袖子怎么少了一截?”
他抚摸着手上短了三指宽的华贵衣衫,满目疑惑。
夜渊泽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道:“前两日在山上挂坏了。”
“怎么可能。”鹿鸣念叨道,“别说树枝,就是普通修士想近你的身都难上加难,这分明是被人撕掉的。”
夜渊泽不做声。
“那半截袖子呢?”鹿鸣继续问道。
“不知道。”夜渊泽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夕阳西下,鹿鸣喝着鲜掉眉毛的鱼汤,一双桃花眼不停在李忘忧和沈长安身上游移。
他很是好奇这几天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虽然表面看起来一派和谐,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尤其李忘忧那双似嗔还怨的眸子,时不时看向一脸不为所动的沈长安。
似乎下一刻就能吵起来。
果不其然,李忘忧猛地一拍筷子,秀眉一蹙,怒喝道:“好好喝你的汤,看什么看。”
这话是对鹿鸣说的。
放下手中的碗,坐直身子,鹿鸣看向身旁,有样学样道:“渊泽哥哥,她吼人家啦。”
夜渊泽似乎早就习惯了他的戏精附体,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挑干净刺的鱼肉。
“你还是不愿留下来对不对?”方才还横眉怒目女人,此时已是眼含泪水,哽咽出声。
未等到沈长安的回答,便起身离去,跑进卧房里哭了起来。
“抱歉,让两位仙人见笑了。”沈长安以茶代酒,敬了两人一杯。
鹿鸣眨眨眼,问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沈长安摇了摇头,苦笑连连。
一头雾水的鹿鸣只好继续低头喝汤吃肉。
“轰隆隆——”乌云吞没晚霞,天穹炸响一声惊雷,眨眼间,暴雨倾泻而下。
夜渊泽和鹿鸣两人不约而同向门外望去,天象不稳,或许这个世界快坍塌了。
夜深人静,伴随着凄风苦雨之声,几人进入梦乡。
明明睡了五天的鹿鸣,一沾枕头时,便好似坠入一湾深不可测的湖,不受控制的陷入深眠。
再睁眼时,夜渊泽竟站在他身旁。
高高的宫墙内,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矛和盾牌来回巡逻,他们直直穿过两人的身体,全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鹿鸣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又看了看和自己一样状况的夜渊泽,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们这是在梦境之中?”
“嗯。”夜渊泽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相较于他平日的少年音,多了几分深沉。
两人同时进入一个梦境,想来也是芸娘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她想借此告诉他们什么。
正思索着,身后的宫殿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一名女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起来,“云傲!我不要你死,你给我回来!”
“公主,小心别被碎片划伤,您快起来啊!”另外几名女子焦急喊道。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直接穿墙而过,进入了宫殿。
一进大殿,就见一名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手捧着一张信笺贴在胸口,趴在地上痛哭不止,她身边散落了许多被砸碎的瓷器碎片,身旁五六个宫女跪在一旁求她起来。
“那是,李忘忧?”鹿鸣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