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菜，却因为沾染了烟火气息显得格外美味。
“大嫂哪里人？贵姓啊？”鹿鸣不停筷的往嘴里扒着饭，打算套套话。
沈长安因着这声“大嫂”差点没端稳碗，可女子就坐在他身旁，又不好意思当面反驳。
女子却心情大好道：“妾身是中州人士，免贵姓李，名忘忧。”
李忘忧？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鹿鸣一愣，想起师傅说过的，皇族人便姓李，所以现在这名女子真是公主？可她为何又要扮演一名农妇？
或许，她给每一个来这里的男人，都安排了不同的人生剧情……思及于此，他好似又听到昨日在蒙古包外听到的那些男欢女爱之声。
不知为何，竟又自动将那些声音替换成他和夜渊泽的，一想到能让身旁之人发出那种低哑而又撩人的呻吟，鹿鸣顿觉脸颊烫的厉害。
他下意识往身旁看去，就见夜渊泽正眼露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被辣椒辣到了。”鹿鸣赶紧低头猛扒饭。
“慢点吃。”不疑有他，夜渊泽重新给他倒了杯茶水，并推到了他面前。
喝完水，鹿鸣晃了晃了脑袋，将那些污秽之事通通赶出了脑袋。
当他吃第二碗饭时，才发现整张桌子就他一个人吃得欢，夜渊泽是辟谷了不用吃，沈长安则是实在吃不下。
不仅吃不下，还一脸愁容。
李忘忧自然看到了他食不下咽的模样，关心道：“相公可是不高兴了？还是这些饭菜不合口味？要是不合口味，我再给你重新做便是，扁食如何？正好傍晚从猎户那里买了些野猪肉……”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竟真要起身去厨房重新做饭。
沈长安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她，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欠妥，连连道歉，又说道：“姑娘，我还未婚配，也并不是你相公，你真的认错人了。”
李忘忧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你说过，只要我来，你就放其他人的魂魄回去，现在我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实在没心情陪姑娘继续玩这过家家的游戏。”
李忘忧还是不说话。
沈长安干脆也起身，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言辞恳切道：“若是姑娘无心杀我，那就请放我们离开，家父已经因此事病倒，我想回去照顾他。”
“要尝尝这个板栗烧鸡吗，可香了。”鹿鸣指了指碗里的鸡肉，笑眯眯对夜渊泽说道。
夜渊泽微微一笑，拿起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只鸡腿，放进了鹿鸣碗中。
“你要喜欢就多吃点。”他说。
鹿鸣抬头，漆黑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不停闪动。
沈长安：“……”他怎么感觉这两位仙人有点缺心眼。
一时间，屋内显得格外安静，只剩下鹿鸣夹菜吃菜的声音，以及飞蛾扑进油灯里燃烧的“毕波”声。
沉默许久，李忘忧的忽然面色一肃，一瞬不瞬盯着沈长安，认真地说道：“只要你陪我七天，七天后，如果你还想走，我保证你们全须全尾的离开，否则……”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让你们整个苗山镇陪葬。”
三人一愣，不知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要是不想走了呢？”鹿鸣脱口问道。
“那就你们两个自己滚蛋！”女子压抑着怒气说道。
“得嘞！”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鹿鸣满意的继续扒饭。
下一刻，李忘忧又恢复成先前贤淑淳朴的农妇模样，柔声道：“相公，现在可以继续吃了吗，来，尝尝妾身的手艺。”
说着，她也夹了一块红烧鱼到沈长安碗中。
为了几个镇民，沈长安便能选择舍身救人，而现在全镇百姓的命都掌握在他手中，哪怕再不情愿，这戏也得演下去。
沈长安夹起碗中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几口，便梗着脖子咽下，发觉身体并不不适后，又吃了几筷子。
李忘忧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月上中天，此时这里的世界已然到了半夜，几人洗漱完，如何睡觉便成了个老大难的问题。
农舍就两间卧房，三个大老爷们挤挤完全不成问题，可在李忘忧警告的眼神中，沈长安不得不怀着英勇就义般的心情，去了她的卧房。
此时鹿鸣已经盖着薄被在床里侧乖乖躺好，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看着站在窗户边上的夜渊泽，笑道：“夜公子，你的被窝我已经铺好了，快来睡吧。”
夜渊泽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窗外，深吸一口气，“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和外面不太一眼，明明他们两人才睡醒没多久，但鹿鸣依然困倦不已，想来夜渊泽的情况和他差不多，都是在硬撑着罢了。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嘟囔道：“夜公子是不是害羞了？大家都是男人，不用那么讲究的，你不睡我也不睡了。”
静默片刻，夜渊泽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转身朝床铺走来。
“明天要想办法把他那床被子扔掉。”看着夜渊泽躺进自己的被窝，鹿鸣暗戳戳的想。
“睡吧。”夜渊泽躺好以后，弹指熄灭了烛火。
“那个女人会伤害沈长安吗？”鹿鸣眼皮开始打架了。
“不会。”
“那我们不能现在开溜吗？”
“不行，我们不能弃沈公子不顾。”
“那好……吧。”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鹿鸣绵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的睡相很不老实，不一会儿，就将被子踢了个干净，借着微弱的月光，夜渊泽坐起身，将被子他踹到一旁的被子给他重新盖好，又掖了掖被角，而后闭眼睡去。
黑暗中，鹿鸣倏地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丝毫睡意。
此时屋内光线极暗，但对视力逆天的鹿鸣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他甚至能清晰看见屋内的一切陈设，和夜渊泽俊美无俦的侧脸。
小心翼翼支起身子，鹿鸣满目贪婪的看着熟睡之人的眉眼，并伸出手，隔着一指的距离，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最后才是下巴，一寸也不放过的描摹起来。
他万分想触碰他的眉眼，可生怕会将其惊醒，只得忍住。
这是他重生以来，不，应该是活了两世以来，第一次距离夜渊泽如此之近的看着他。
上一世，别说能这样挨着，就是离得稍微近了些，夜渊泽便难掩嫌恶地警告他离远一点。
鹿鸣自是不服气，那时莽撞无知，不知心悦一人，需得对方同意才算圆满感情，否则只会招来厌烦，甚至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时的夜家与江家订婚仪式上，鹿鸣背着自己的灵剑“雪爪”大闹现场，当着各门派宾客的面，怒斥江紫苑勾引他的人。
“我再说一遍，滚。”夜渊泽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冰冷，他拔出“惊鸿照影”，指着鹿鸣的胸口，杀气腾腾地喝道。
一把将自己的佩剑扔开，鹿鸣张开双臂，径自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么多年的纠缠，你对我没有丝毫感情，虽然你次次都未给过我好脸色，却从未真的与我翻脸，除非你今日将剑刺进我胸口，否则我的感觉就是对的！”
“这可是你自找的。”夜渊泽冷冷出声。
下一刻，“噗嗤——”一声，灵剑便没入了鹿鸣胸口，灰白道袍瞬间便绽放出一朵血红色的大花。
“你……”鹿鸣睁大双眼盯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随之心底某些东西也开始坍塌。
“好，好得很！”徒手将灵剑拔出，也并未止血，鹿鸣笑得粲然，“那就祝夜公子新婚燕尔，儿孙满堂！”
再回璇玑山时，他没等到外出归来的师傅，反而等到了师傅曝尸荒野的噩耗，自此后，他好似一夜成长了起来，将儿女情长遗忘在脑后，再也没见过夜渊泽一面。
但不见不代表不想念。
在最后那段日子里，他独守伽蓝山时，总是会回想起当年两人相处的时光，虽然不是很美好，却也支撑着他熬过那些孤苦无依的岁月。
此时此刻，思念了两辈子的人正躺在自己身旁，鹿鸣几乎笑得合不拢嘴，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然后鹿鸣像是做贼般，偷偷掀开夜渊泽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当晚，他做了这么久以来，最甜最美的一个梦。
翌日清晨，一睁眼，就见夜渊泽正侧头看着他，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两人距离咫尺。
“早上好。”鹿鸣睡眼惺忪的和他打起了招呼，也不知是不是光人醒了脑仁子还没醒，竟好似猫咪一般的伸头在他颈窝上蹭了蹭。
这一蹭，两人都僵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鹿鸣在内心疯狂咆哮，自己真将肖想千百遍的事情付诸了行动，虽然但是，他还是不敢动弹。
刚才的动作太亲密了，他很怕夜渊泽像上一世那般厌恶他，一想到那拒人千里外的冷漠神情，鹿鸣就万分后悔自己太大意了。
说好的徐徐图之呢！
“你再压下去，我腿就麻了。”夜渊泽的声音带着醒后的慵懒与沙哑。
鹿鸣：“！！！”
他竟然又压了夜渊泽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