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不知道明净在哪,这让沈清颜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烦躁感。
“你将胡图叫来。”
和尚立马去叫人。
天快黑了,她站在门口等来了胡图小和尚。
胡图小和尚来之匆匆,他格外容易流汗,他伸出道袍擦了下,问:“怎么了方丈。”
“明净还在外面扫地吗。”
胡图一听心里顿时愧疚起来,“方丈,我带他们进来找你的时候让明净师弟在门口等着了,他不会到现在还在扫地吧。”
“方丈别着急,我现在把明净师弟叫回来。”
沈清颜退后一步,看向不远处摆着木桌的小亭,语气生冷:“我不着急。”
她只是习惯了他做的晚饭。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它让她竟学会了关注不该在意的东西。
沈清颜摇摇头,抛开心底的杂念。
小青蛇缠在她手腕处睡觉,一醒来就看见少女单薄的身子还站在厢房门口。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方丈,明净不见了。”
沈清颜浅浅皱了皱眉,“他没在门外?”
胡图小和尚这下太担心了,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有,没有见到。”
“怎么办方丈。”
他无比自责,明净师弟那么乖巧懂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真是罪过大了。
沈清颜迈出脚,在灵识处和小青蛇交谈,“你能在布置的灵识范围内找到他吗。”
小青蛇说试试,然后就灰心丧气。
“你先去吃饭,我去找人。”
佛寺的用餐时间在沈清颜成为刺安方丈后时间固定下来,虽然没什么强食的现象,可时间一晚就只会剩下馒头。
胡图不太敢反抗她的话,但愧疚和担心让他执意不肯走。
“方丈,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沈清颜走得快,脚上像生了风,胡图想来慢习惯了,匆匆小跑才勉强追上。
红朱雕漆大门外除了一把孤零零的扫把和偶尔被风吹起的枯叶外,看不见活物。
胡图小和尚大声叫到他的法号,“明净师弟,你在吗。”
“明净师弟。”
一阵风袭来,一株古树上的落叶纷纷侧落,沈清颜眉心一动,抬脚迅速往右侧而去。
佛寺是方形的,站在大门处看不到侧面的情形,但是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类似小兽的低呻。
“站这别动。”
她一声突如其来的冷喝确实吓到了胡图,即便再好奇和担忧都不敢跟上去。
只能默默替君无琰祈求,一切都会没事的。
“阿弥陀佛,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
要是出了事,他罪过太大,不配当和尚了。
沈清颜迈步迈得大,她走到侧面,枯叶飘到她的脚边。
伴随着不堪的语气和声音跃入她耳。
她从古树后看到了几片衣角。
风一吹,很多东西都破碎了。
“三皇子,伺候刺安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看他这么嫩,不如我们先尝尝。”
“说起来这么青涩的身体我还没试过呢,而且还是个男的。”
想想就觉得刺激。
又有一人调笑至极,“就是肉少了点,估计手感不好。”
她听不见少年在说什么。
只听到过了会,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好歹也是个皇子,让我们放过你?真没骨气。”
一人拉了他一把,他瞬间改口,“好啊,那再给你一个选择,从我身下爬过去,就放过你,你觉得怎么样。”
“不然就主动把衣服都脱干净。”
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在空中泛动。
他们联手布下了结界,所有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们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恍惚间,明明还是隔得挺远的,她却听到了类似小兽的咆哮。
“方丈会救我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充着血,留着泪,却让她兴奋又心痛不已。
完全不知道感觉为何物。
几人似乎笑了,为他的异想天开,“刺安会来救你?”
这绝对是他们几年都没听到的大笑话。
少年的眸子悠悠转过去,和沈清颜冰冷的眼神对上。
有结界,少年没灵气,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看到她。
“三位施主,在我佛寺前做出这种事有伤声名。”
“佛会怪罪。”
三人动作一顿,没有想到刺安真的找了过来。
其中曲薄心生怀疑,“刺安方丈怎么来了。”
曲薄身侧的男人表情邪恶,“莫不是和我们几个一起来享受。”
他说罢,脚狠狠地朝着地上的少年踩去。
少年满面脏乱,可是眼睛很亮,他磨破皮的手臂费力一撑,身子滚了出去。
曲薄任由他们胡闹,“刺安方丈,这里没有外人,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方丈让我们乐呵乐呵又有何妨。”
少年避开了一脚,更加恶毒的谩骂声在散着微微金光的佛寺前荡开,“你个小兔崽子还敢躲。”
在他看来,宫里地位一落千丈的少年可以任由他们玩弄,在宫外,也不会例外。
他们想怎么就怎么,只要不把人弄死就好。
他当着沈清颜的面幻化出了一条鞭子,鞭子带着凛冽的劲风,上面长着一根根的倒刺,打在人身上是钻心的疼。
“你们一定要如此?”
陷入诡异兴奋中的三人没有过多的意识到不对劲,除了曲薄感觉有些奇怪之外。
他没拦自己的兄弟。
而是对沈清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刺安方丈莫不是要改做好人。”
他只想笑,嘲讽的大笑。
刺安在这里装善良,可是心指不定比他们还要变、态。
少年在灵气的压迫下开始口吐鲜血,手捂着胸口,艰难的喘着气。
小青蛇在她心底惊呼,“他还能忍啊,我刚刚查看到他的肋骨都碎了几根,灵气还在压迫着他的心脏,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哦,不对,他说了一句。
刚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方丈会救我的。”
它感受到主人体内突然暴涌的其余情绪,往袖内多缩了几厘米。
三人还乐呵的,带着恶心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伸出手挡住视线,一张脸被埋在手臂下。
眼眸翻涌着不正常的黑。
月亮悄悄冒出头,曲薄几人走到少年身边,居高而下的看着他。
有人甚至动手去扯少年的衣服。
“你既然不选,那我们给你选吧。”
曲薄加入他们,想要征服这个倔强的少年,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眼神正在迅速变暗。
到最后,只有一片死气。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腥味飘在空中。
让人想吐。
一阵冷风犹如实质般拍打在三人的脸上,一滴滴的血从胸口流出。
沈清颜眨眼间来到他们面前,寒风轻飘飘,结晶冰寒。
“你们很喜欢玩?”
她诡异的语气终于引起三人的注意,反应过来质问她:“刺安,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还有手中的一巴掌马上就要扇到少年身上,该死的,他居然敢刺伤他们。
少年突然猛地推开三人,手中握着一个带血的树枝。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清颜,那一刻的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三人是筑基期中阶,刺安比他们高一阶,但是他们一方面惊讶于没有灵气的小兔崽子能刺伤他们,一方面震惊于沈清颜的突然靠近他们没反应过来。
曲薄是其中最先感受到不对劲的,一直到沈清颜的身上涌起特有的灵气波动。
高阶的灵气波动压制着他们的灵气,在空中层层破碎。
握在一人手中的鞭子出现在沈清颜手中。
“呼啸”一声,狠狠抽了上去。
“你干什么!”
因为刺安的灵力比他们强,他们陷在刺安的灵气控制中,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的承受鞭打。
“想动手吗。”她问。
少年孤立于寒风中,他若不是穿着道袍,生生磨平了几分阴翳感,会显得很吓人。
像那没有生机的玩偶。
眼里有对她的信任,还有,始终不曾消减的一片灼热感。
沈清颜把鞭子交到他手中,同他说,“佛说善恶有度,但善不能解决问题就只能用恶。你不是问过我吗。”
“所以姐姐,我可以动手吗。”
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乖崽子,都说了要好好在她面前伪装,直到把她关进笼子里再也不用担心其他才可以暴露。
但是他们真的恶心。
沈清颜把鞭子交到了他手中。
却又在他想挥手的时候把鞭子拿到手中。
“他们不该毁了你的纯真。”她缓缓勾唇。
动手手就会脏,还是她来吧,反正她双手早已泡在血里,埋在骨子里的是肮脏。
她用灵气挥舞着鞭子,鞭子打在不能动弹的三人身上。
他们恶毒的咒骂还带着不可置信,“刺安,你在做什么!”
唯有曲薄红着眼,肯定说:“你不是刺安,你是谁。”
沈清颜捂住身侧少年的手,勾起唇角,她不笑的时候冷漠至极,浅浅一笑的时候恍若桃花盛开,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不是刺安,还能是谁呢。”
眉头都没皱一下,她立于枝繁叶茂的古树下,一出手便斩杀三人。
她决决而立,染着和佛寺神圣相仿的清冷气场,却带着和佛寺格格不入的狠戾。
温热的手离开少年的眼睛,少年心中顿时感到一阵失落感。
她牵起他的手,让他被迫转一个方向,轻声问:“痛吗。”
“方丈,如果我说痛,你会陪我几天吗。”
他掌心滑落的血珠滴在沈清颜的手中,粘稠感甚重。
他开始暴露不乖的本质了。
看,他倔强又不堪,她还会喜欢他吗。
“方丈,我以后可以叫你姐姐吗。”
他不想叫方丈,他是他一个人的姐姐,他为什么要和其余人以同一个称呼称呼他的阿姐。
他疯狂的想要掩盖眼里的偏执,他不该是是这样的,他乖巧又粘人,姐姐都不愿抛弃他。
可是他越想越纠结就会陷入一个更深的误区。
如果姐姐真的对他有丝丝的感情都不会想着以死离开他吧。
或许那些人说的对,他本身就是一个煞气体质,任何所求,所祈都得不到满足,还会克到他身边的人。
站在佛寺的侧边,离佛寺那么近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方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身边,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他挣脱她的牵引,遗憾是有的,可是什么都该赌一把。
没成功大不了下次再来。
沈清颜手心一空,心里就压抑不住的有些空荡。
她在灵海深处对着手腕处的小青蛇传递信息,“去把那三个人的身体解决了。”
小青蛇“嗦”的一个残影,从她的手腕处消失。
看着少年孤零零离开的背影,又想到小青蛇说的他身上的肋骨断了几根,她竟难得生出了愧疚。
她要是早点出手,他可以完好的离开。
“我没有家了。”
湿漉漉的掌心让她眉心微动。
罢了。
不过就是多养一个小孩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君无琰。”她的声音微凉,却透着一股寻常没有的柔情。
少年听出了,身形一顿。
“我也没有家,以后我养你。”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现在,可以回来了吗。”
或许他是她的劫,至此,她再无法否认,乖巧又倔强的少年是她太难舍弃的存在了。
少年压下原本的阴翳,转头之际又变成了乖巧无杀伤力的少年。
少年乖乖牵起她的手,又察觉到不对劲,松开后用身上的僧袍把她掌心的的血迹擦得一干二净。
等到什么都看不见后,他才放心的把手掌放进去。
姐姐的手好暖,他以后终于可以想碰就碰了。
“姐姐,你长得好温柔,你是仙子吗。”
乖巧的少年除了偶尔的阴翳和倔强外,皮一下是表示对姐姐的喜欢。
他毫无防备的流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沈清颜微微扶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摸向他的头,直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弟弟,你是在伪装吗。”
轰隆一声。
君无琰脑袋空白,倒在她身上。
不过不是因为伪装被发现,而是确确实实的骨头疼,头晕。
沈清颜清冷又孤傲的笑了,她反手把少年背在身上,往大门口走去。
“姐姐,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一声声的低吟在少女的背上响起,带着抹不去的真诚。
沈清颜隐隐约约听见他虚弱的声音,没听太全,目光无神的望向红朱大门口的香炉。
所以他是之前的那个崽子是吗。
不过也不重要了。
香炉的缕缕香烟飘散在空中,一股黏腻的气味随之扩散。
少年心满意足的趴在她背上。
从此,他又有家了。
他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