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顾子安时，我险些没认出他来。
以前无论再怎么狼狈，还是依稀能看出纨绔公子的风流眉眼轮廓，算得上人模狗样的。
要不然，曾经的我也不会被迷得看不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回他瘦得脱了形，腮帮子凹陷，眼神癫狂茫然，哪里像是什么侯府贵公子，倒像是街头乞丐。
顾子安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滚起身来拼命的把手从铁栏处伸出来挥动着。
“非晚，是你吗非晚？你来救我了对不对？”
“我后悔了，以前不该那么对你的，你把我捞出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嘲讽地笑出了声：“顾子安，牢里没铜镜，你也该有尿吧？”
“你要不要照一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再好好看清我的样子，你也配？”
顾子安的瞳孔倒影中，如今的我今非昔比，和曾经那个懦弱盲目的傻子完全不同了。
贵气凌人高高在上睥睨着他，意气风发中带着隐隐的沉稳和冷静。
顾子安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喃喃着：“非晚，你变了……”
我当然变了。
说起来也是托他们仨贱人的福，让我看清了许多残酷的真相。
不再沉浸于虚伪的温柔，渴求着永远都得不到的关爱。
不再为了别人而活，而是真真正正地接纳自己，爱自己，为了想要的东西拼尽全力。
顾子安忽然激动起来，神情扭曲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变成这样？！”
“原先那傻乎乎只知道痴痴看我的你，知道有多乏味吗？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像柔儿，灵动狡黠捉摸不透，忽远忽近的把人撩得抓心挠肝的，这样的女人才有魅力！要不是你太蠢笨，留不住我的心，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无耻，可我还是再次被他的无耻刷新了认知，叹为观止。
我都给他这番话逗笑了：“照你这意思，你要是有个老婆，将来哪天给你带了无数顶碧玉帽子，你还得跪下给她磕三个响头呗？”
“毕竟是你没能留住她的心，才让她无趣到去外头找乐子！”
顾子安无视了我的嘲讽，依旧在那说痴人梦话。
“非晚，快救我出去吧！我保证好好对你，以后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了！”
“现在的你这么迷人，不用担心我移情别恋，往后我也不奢望侯府的产业了，老老实实做你的驸马就行……”
不等我骂他异想天开，忽然一盆热水兜头浇到了他的面上！
不是沸水，但应该也挺热的，因为顾子安惨叫着捂住了脸在地上打滚。
萧清珩让泼水的人退下，冷冷道：“什么叫做驸马就行？你想做驸马，问过我了吗？”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萧清珩瞥我一眼，半开玩笑：“怕你旧情复燃，过来盯着呢。”
我嗤笑：“胡说什么，要燃也是一把火烧了他，毁灭证据。这么恶心的玩意儿，都不想承认和他订过婚。”
萧清珩问：“那你单独过来，让下人在外头守着不许外人靠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
如同猫吞老鼠前的折磨蹂躏，给他们描述我精心准备的地狱情形，享受对方的痛苦和恐惧。
不好好看着这些恶人凄惨的下场，哪里对得起上辈子那个被至亲抛弃，所爱的人背叛，又被他们联手污蔑杀害的我呢？
可重生一事不好对萧清珩解释。
这种离奇荒诞的经历，不比邪术好多少，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要被当成妖孽抓起来一把火烧了。
倒不是不信任萧清珩，只是这种事告诉他对他也没好处，反而让他多担着风险。
于是我找了另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在他耳边轻声道。
“只是想证实一下心中对那邪术的几个猜测罢了，若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觉得你能过来？”
之所以小声说，是不想邪术的事被顾子安听到，生出什么波折。
可萧清珩忽然面上泛红，微嗔含笑看我。
“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脸皮厚如我，都有些抵挡不住这般蛊惑呢。”
蛊惑？
很快我反应过来，拉开距离，站直了身子。
刚刚那样的靠近，再加上那带着点不羁调笑嫌疑的话，是好像有点。
“不说笑了，你来这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清珩道：“一是盯着你，怕你心软手软；二则，来给顾公子一个惊喜。”
我才要问是什么惊喜，顾子安此时已经从热水的攻击中稍微缓过来了。
他怨恨地等着萧清珩，气急败坏怒吼。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奸臣，平时自甘下贱做面首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种时候来坏我好事！”
萧清珩噗嗤一笑：“顾公子可别误会，我不是来坏你好事的，而是来成全你‘好事的’。”
“我这边关于顾公子有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顾子安愣了愣，本能地做出希冀的选择：“先，先听坏消息……”
他是不想死的，所以才会什么都不顾丑态百出，说那些恶心无耻的话，希望我能拯救他不被砍脑袋。
听到有好消息，他的眼睛都亮了。
或许是以为自己被赦免了吧？
想什么呢，就算真有这样的好消息，我也能给他按没了。
萧清珩唇角的笑意，带着些鬼魅般的森寒：“坏消息就是，原本皇上只想砍你脑袋的，林妍柔逃了，改为凌迟了。”
顾子安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般，张大了嘴瞪大了眼，浑身颤抖得可怕，声音也变了调：“不，不要，不要凌迟！皇上饶我一命，我，我是被迫的啊！……”
我和萧清珩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得对视一眼。
萧清珩问：“你不是很爱那林妍柔吗？怎么听到她逃走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只顾着害怕自己要被凌迟了？”
顾子安崩溃至极，压根顾不上回答这个问题，只不断磕头求饶。
“我，我知道柔儿的一个秘密……你们只要帮我脱罪，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