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陆昭慌忙叫住我：“你急什么？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心中冷笑，这不就来了吗。
我懒懒道：“什么事，快说。”
陆昭大概是吃到了刚才的教训，稍微收敛了理所应当的嘴脸，带上了几分商量的意思。
“你头一回管事，肯定没什么经验，手里也没几个合适的人。”
“那敬献司里头的水深着呢！你以为是做生意那么简单，可比商行的学问大多了。”
“我手上正好有几个得力之人，你把他们安排到敬献司里帮你的忙，就不会被原来那批旧人欺负了。”
这回不止是我，就连我身边一直缄默的宋黎都快没忍住笑了。
帮我的忙？
是帮他偷空司里的东西运回东宫吧！
排除外人耳目尚且来不及，还往身边放仇人的硕鼠？我吃撑了才会那么干！
看着陆昭期待的神情，我毫不留情打了他的脸。
“兄长，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尊重我的人了？”
陆昭的脸一黑：“什么意思？”
我冷笑地揽住宋黎的腰，把他往身边带了一带。
宋黎一时间有些怔，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尽可能低了低身子，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倚靠在我怀中。
“我身边能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这位更是个挑得起大梁的。有他在，敬献司那些小鬼算什么？”
“兄长居然好意思说我手头无人，不是我吹牛，光他一个就抵你那东宫一群了！”
陆昭气得险些跳起来：“你！……”
宋黎恰到好处接过话头：“殿下前不久还派人来向在下示好，说是欣赏在下的能力，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看来，殿下是并不认可在下所谓真才实学的，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骗人罢了。”
陆昭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像是被胡乱揉搓的面团，扭曲狰狞，什么颜色都有。
最终，他只能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确定陆昭滚远了后，我放开宋黎，问他：“他什么时候向你示好的？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宋黎笑：“类似的事实在是太多，不止一次，更不止东宫那边。”
“我一心只在公主身上，绝不会背叛，来再多人也坚如磐石，故而没有什么上报的必要。”
我哼了一声，算是揭过了此事。
宋黎忽然红了脸，低声道：“公主刚刚的举动实在惊人，我现在心还在乱跳呢。”
我有些好笑：“这里又没其他外人，装什么羞涩，我和你平时拉拉扯扯的还少了吗？”
宋黎道：“不一样。这是公主第一次碰我的腰，以前都是点到为止揽肩的。”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
男人的腰，似乎是不能随便碰的。
不由得顿了顿：“刚才一时情急，你不要放心上，以后我会注意的。”
宋黎笑而不语。
三天的盛大宴会结束后，宋黎向我汇报此次赴宴宾客送礼情况。
我看着他手上这本新造的厚厚册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一本都是这次收的礼？”
宋黎点头：“是，只记录了较为珍贵的名目，寻常货色记存于送来的礼单上，编好了号，汇总写在最后。”
我心中翻腾，面上却是故作镇静：“你接着念。”
宋黎流畅地继续汇报。
“英武侯府送来琉璃炕屏一座，百蝶穿花鎏金赏景盆一座，翡翠雕瓜果一篮，白玉砚台一对……”
“定胜将军府送来暖玉观音一座，玄龙皮雪狐裘一件，粉玺珠串两对，天青色冻石赏景假山，两大三小共计五座……”
贵重的宝物一样样从宋黎的唇中吐出，轻描淡写，滔滔不绝。
仿佛只是些萝卜白菜，既不起眼，也不怎么值钱。
这些，比我上次寿宴时收到的礼还要丰厚沉重得多。
甚至许多以前不屑和我来往的清贵人家，也赫然在送礼之列。
我的心情，从震惊到麻木，再到热血沸腾。
这就是掌握了部分实权的好处吗？
一个有名无权的空头公主，哪里比得上切切实实拿捏着要紧官署的实权金枝玉叶！
难怪这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这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我都没来得及正经去清理那些敬献，就先收到了一波给公主府的敬献。
光明正大属于我，毫无任何担忧风险。
这种感觉，比绣坊大卖还要更加爽至骨髓，连指尖都麻麻酥酥的。
然而，我也察觉到了背后父皇的目光。
他是信任了我，然而，这又是一场考验。
帝王之心，即便是再信任的人，考验也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敬献司到底有多少油水，想是没有人比父皇更清楚。
所以他才会明确的知道那些人吞了多少，拿次一等的打发糊弄他。
父皇是想看看我会不会迷失在这些之中，生出自己的心思，把他放在私欲之后？
那他估计要失望了。
我一开始就藏着更阴暗长远的心思，从来就不是真正以他为先。
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失去耐心，露出马脚。
好不容易，宋黎终于念完了。
他笑盈盈问我：“府内库房装不下这么些，公主可要新建库房？”
陆昭他们若是听到这话，估计会憋屈得哭出来吧。
东宫那边为了些钱财撕破脸到极其难看的地步，我这边的好东西却溢出到库房都装不下。
我摇摇头：“不用，把现有库房清点一遍，那些数目多的寻常之物全部送到那两个商行铺子中去，市价售卖。”
“另外，这些礼物你把最好的一批挑出来，明儿派人送到父皇那里去。”
若没有特殊情况，现有的库房数目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是一道线，也是在提醒我，贪婪和欲望的边界应该设在哪里。
若是过了，父皇那边的宠爱或许就会打折扣吧。
宋黎笑道：“还是公主纯孝，皇上未必会在乎这些东西，但一定会高兴。”
我哼笑一声：“喝水不忘挖井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况且我不比那陆昭，到处打饥荒等米下锅，何必做出那等吃相难看的样子？”
“父皇愿意让我管敬献司，想是也知道我这个个性，自己碗里的吃饱了便不会伸手锅里的，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