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曼霜挨了打颜面尽失,林妍柔却还是很不满意。
因为她享受惯了奢华的生活,衣食住行骤然下降了好几个层次,极为不适应。
于是林妍柔闹着让陆昭给她置办和原先一样华丽的新宅子,恢复曾经的供应,而不是现在这种鸡笼一般的地方吃喝大降档次。
可陆昭几乎所有的资财都放在了原来的外宅里,差不多全给王曼霜搜刮完了,损失如此严重,他哪来的余力再建一个?
林妍柔催得急了,陆昭只得再次冲回东宫,逼王曼霜交出那些钱。
王曼霜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让粗壮的仆妇和护卫们牢牢护住她,不让陆昭有动手的机会。
并且,她摆出了市井泼妇的架势,一副要钱不要命的姿态。
“什么钱,哪来的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要是想逼死我,直接一刀捅死就是了,何必废话?”
“反正你上次都让我的脸丢没了,这条烂命要它做什么,不如死了让人抬到宫中去,找皇上伸冤!”
陆昭被王曼霜这豁出去的态度给堵住了,气得直跳,却无可奈何。
毕竟要是真的把人逼死了,倒霉的还是他和心爱的柔儿!
王曼霜咬死了不肯给那些钱,陆昭又舍不得看林妍柔吃苦,只能继续在外头州府以权谋财。
然而这种事是需要等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变现。
林妍柔实在熬不住,主动提出要做生意。
上次绣坊的事给陆昭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一听到她又要做生意,不禁一个哆嗦。
可他不好直接驳回,只能婉转道:“做生意不是稳赚不赔,而且还辛苦,你要是开新铺子就没办法天天看戏逛园子了。”
林妍柔皱眉:“还好意思说?你这些时给我的钱那么少,我去外头连打赏的钱都不够了,哪来的脸逛!”
陆昭无奈,只能竭尽全力凑足银子,让她折腾开新铺子。
在东宫之人大力推动下,新铺子的动静很大,宣传得人尽皆知。
我得知此事后,问前来禀告的平安:“那新铺子里卖的是什么东西?”
平安道:“叫什么天冰雪,瞧着和酥山有些类似,但不完全一样,价格也贵很多。”
“至于味道……小的没尝过,不敢断言。但听其他买过的人说,这东西褒贬不一,做出来的质量也不是很稳,遇着没做好的还不如酥山呢。”
天冰雪?
正好眼下天儿有些热,我便让平安买了两份回来,叫来宋黎一起品尝。
由于路程较远气温又略高,即便跑腿的小厮骑马动作飞快,又特意拿了棉布裹着塞了冰块的木箱子护着,到公主府里时依旧有些化了。
仅从外表看,是比不上酥山那么华丽的,更像是冰霜化的洳酪泥。
我用勺子舀了一口细细尝着,微微蹙眉。
这不就是冰碎末子搅了酪汁糖霜吗?
不能说难吃,毕竟冰冰甜甜的,在这种时候吃起来是一种享受。
但这口感未免有些糙了,寻常人家砸碎了冰也能做出来。
就像平安说的,还不如酥山润口,对不起这个价格和新铺子宣传的动静。
更对不起林妍柔先前那信心满满和我“宣战”的架势,她如献宝般拿出来的,就这?
宋黎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把他那份舀了一勺送至我嘴边。
“公主尝尝这个,外面都说这东西有好有坏,我这份还不错。”
我有些意外:“原来你也打听过了。”
宋黎点头。
我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
果然,这一份我吃出点儿意思来了。
入口即化,滑腻香甜,和以往吃过的冰制点心饮子都不一样。
不再是冰渣口感,反而像是融合出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这是怎么办到的?
想起宋黎对此事的关注,我觉得他说不定打探来的东西比平安更多,便索性问起了他。
果然,宋黎把这新铺子的老底都给查了个底朝天。
“严格来说,这东西的做法并不是林妍柔琢磨出来的,而是她身边伺候的厨子仆妇们。林妍柔形容了此物的口感,以及制作的原材料,其他的就一概不管,逼着他们做出来。”
“这些下人想破了脑袋,试了无数次,终于勉强弄出了这个所谓的天冰雪。”
“听着玄乎,实际上就是把冰块与粗盐放进黄铜做的圆球里,置于木桶,再把烧热的糖霜酪汁一起放进桶内,盖好盖子用力摇晃。隔一段时间提出那黄铜球,刮掉上面的冰霜便是了。”
“此法十分费力,且所沾冰霜粗细不均,故而造成出品也是良莠不齐。”
我十分惊叹这些下人们的智慧。
可见遇到不讲理的主子,被逼急了。
不过是随口形容的一样东西,都不确定世间到底能不能有,硬是给弄出来了。
并且,我十分佩服宋黎打听消息的本事。
“这天冰雪的做法想是那铺子的机密,难为你,居然打听得这么详细。”
说到这个,宋黎的眸中忽然闪过几分意味深长的讽刺。
“那林妍柔的确下令不得泄露做法机密,而且还要对外宣称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
“可这制作的法子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成的,而是众人商讨试探齐心协力的成果,怎么可能完全密不透风?”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参与的人多,才保住了她们的性命。”
我一怔,随即想到了一个可能,蹙眉:“那林妍柔莫不是想灭口夺走这一成果吧?”
杀了知情的人,这天冰雪就越发名正言顺,是她所“创造”的了。
宋黎点头,笑得越发讽刺。
“或许是有几个聪明人察觉到了什么,故意牵扯了不少人下水。要杀的人太多反而不便,怕有人逼急了坏事,这才作罢。”
“林妍柔这个人平时看着丑态百出,愚蠢狂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能下狠手,有些人不可貌相了。”
我倒是并不意外。
这样的事,林妍柔不是第一次做。
抢走我的幻影绣,宣称是她的。
若不是那会儿条件不允许,她说不定也要灭我的口永绝后患。
这样无耻下作又歹毒的人,真是世间罕有啊。
最后她无论死得有多惨,都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