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河便道：“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便是，对错倒不论的。”
燕枝点头，念了一句“得罪了”，之后她指向图案中的一角说道：“按照我的推算，这个地方应该是道友你自己添加上去的，这样一来能够让这个图案形成一个特殊的循环，这确实对部分阵法来说十分可行……可却也恰好导致循环由内而外，造成中心阵眼不断亏空……”
……
经过燕枝一番解释，曳河觉得自己了解不少。
见曳河有所了解，燕枝便继续说道：“我也尝试着去修改它，但不论我在脑海之中如何更改，都无法得到更优的解决办法。”
曳河的脸色便显得有些伤心，大约还是因为自己钻研许久的东西走进了岔路，并未受到人肯定所致。
不过燕枝见他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由得感慨他恐怕就是个醉心在阵法之中的天才，但对于阵法之外的东西，就实在是一问三不知了，并不了解人情世故。
当燕枝说完之后，殷昼也从图案的感悟中醒来，他的回答倒更简洁一些。
“曳道友果然是阵法天才，这图案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阵法，能够做到千变万化，用在其他阵法之中充当阵眼还能够起到强化阵法作用。”
殷昼肯定了曳河的成绩，见曳河果然高兴了许多，便继续指出阵法的缺陷：“只是这缺陷也相对比较明显，想来曳道友也知晓，就如阿枝所说的那般。
不过我也尝试修改过，但它始终差了一点东西，具体是差什么，还得看一看石碑上原来的图案究竟是怎么样的。”
殷昼一语道出自己要看一看石碑。
而相比起燕枝和殷昼，时千浪完全就是阵法文盲。
他在上界素来不修习这些，只觉得听不懂他们的言谈，除了觉得这图案画的奇形怪状外，根本就看不出有哪怕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时千浪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根本看不出这图案有什么玄机。”
几人都在说，莫凡也忍不住探出头去，探头探脑。
莫凡虽然对阵法也有所精通，但却远不如曳河，因此他能够看出这图案的玄妙，却看不出这阵法中的缺陷，更不知道燕枝与殷昼口中说的那些，如今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自相形惭，一窍不通。
曳河并未拒绝殷昼想要看一看石碑的要求，但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但见他收起折扇，打了一个响指，这才说道：“石碑的事情，不如咱们一会儿再说。我们现在说说我师尊的事情吧。”
闻言，燕枝与殷昼皆是对视一眼。
曳河方才听到段天刀死了似乎毫无反应，一点儿也不搭理这个消息，如今却是忽然提起要谈一谈段天刀的事情，倒叫周围之人变了脸色。
燕枝便想，也许曳河确实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狼心狗肺，他方才不欲谈论此事，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而随着方才曳河打的那一个响指，只见原本画在地上的那图案瞬间闪烁起淡淡光芒，紧随其后化作一座小型迷阵，倒将数人隔绝起来。
殷昼眉头微微不可见地一皱，猜测曳河要说的事情不能够让旁人听见。
“曳河，你这是做什么？”
莫凡不理解曳河为何要用阵法隔绝外界。
倒是燕枝很是赞许曳河的这个做法，她能够感觉到这阵法可以有效隔绝外界的气息，甚至是起到瞒天的作用。
“没做什么，有些事情，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知道的多了，对他们也不好。”
对于莫凡的质问，曳河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下，也并不着急。
他又对着燕枝等人说道：“几位道友，不知道在下说的可对？”
“确实如此。”燕枝赞同。死亡之海里的事情很古怪，还牵扯到上界下来的时千浪，而至于那一位白发女子身上更是谜团重重，燕枝觉得这消息流传出去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错，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反而会连累无辜之人因此丧命，特别是关于段大哥的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说为妙。”
殷昼也赞同了曳河的做法。
虽然不知道段天刀临死前用留影石录制了什么内容，但是关于白发女子乃至天道诅咒的问题，甚至于这件事情是否会与“它”有关，这都是宛如禁忌一般的存在，并不适合所有人知道。
有些因果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若是无法承受因果，只会和黎落霞那般，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过如今阵法已下，殷昼思及如今他们是在面具构筑的幻境之中，而且先前听到的烛九阴之声并未再响起，料想这应当也是面具朝他们指引的一条路，遂终于将段天刀留下的留影石拿了出来，交到曳河的手中。
燕枝也道：“这留影石原本就是你师尊说要留给你看的，之前见你似乎不感兴趣，故而没有拿出来，你既然对此事有意，便依照你师尊遗愿，将留影石交给你查看其中种种。”
殷昼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我们是打算将留影石交到你手中便离开天人之城，返回我们原本的世界，不过现在我们倒是有些想看一看那块石碑。”
曳河抓到他们话中的重点——离开天人之城，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去。
他们不是这里的人？
曳河脸上有几分向往之色，不由得想要问一问外界的事情。
但是一想如今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好奇这个，段天刀的死因还在眼前，他不可能放下师尊的死去问一些别的东西，他又并非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
这些念头不过只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曳河更在意的还是段天刀的死。
话虽说得那般决绝，可他并非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不在意，他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及是否和当年自己测算到的祸端一致。
曳河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留影石，心底万分难过，想起来自己从小到大师尊对自己的教导，当初师尊不听自己的话以至于招致今日祸端的那一点儿愤怒也都散了，不由得红了眼眶。
方才他一点反应都不做，只是因为心中愤懑，明明他早就反反复复地说过会有此祸事儿，让师尊谨记在心，为何师尊偏偏就是不听，以至于时至今日，酿成如此大祸，无法挽回！
他日日夜夜在这里看这个阵法，看的如此如痴如醉，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是否能够破开师尊这个死局，结果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师尊还是没保住！
曳河方才强装出来的冷静淡定这会儿已经荡然无存，也许他方才能如此平静，只是因为强装着自己分毫不知，不接受这个消息就好似可以当做师尊还在人世。
但这留影石一入手，他就再也不能当做自己的是师尊还活着。
那留影石上似乎还带着一些师尊的体温和热血，曳河拿着留影石，只觉得掌心都似乎被烫了一下。
那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师尊，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只为了救他，而如今所有努力都似乎化为一场泡影。
曳河只感觉自己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面色陡然一苍白，竟是猛然喷出一口郁结于心许久的血来。
莫凡大惊失色，而离他最近的时千浪连忙伸手扶住了他，一边说道：“节哀顺变。”
曳河擦了擦自己唇边的血迹，摇了摇头：“是我想岔了，我的错。我没事。”
众人见曳河虽然神情悲痛，但身上的气息并无混乱，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莫凡也问道：“曳河，当时你说，你师尊注定有这么一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起？”
莫凡并没有着急让曳河激活留影石，反而是先询问了这件事，他总感觉段天刀和曳河师徒隐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不让他们这些元老知道，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了控制。
而且就连现在这种情况，曳河都要以阵法隔绝，不让其他人知道段天刀的死因，若是没有什么猫腻，打死莫凡都不相信。
“几位道友不介意我讲述一下当年的事情吧？”
曳河示意了一下燕枝等人，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才讲述起当年的事情。
当初曳河修为小有成就，师尊段天刀便带着他前往死亡之海深处的冥海之心历练，在那次历练过程中，他们遭遇到了冥主的袭击。
冥主的实力确实可怕，原本师徒二人皆以为自己要殒命时，曳河意外发现了那块石碑。
石碑所散发出来的幽幽黯光竟然能够隔绝死亡之海的气息，就连冥主都无法靠近，对那黯光更是异常恐惧，于是师徒二人都躲在了石碑后，冥主根本不能再伤及他们。
所以师徒二人是因为石碑的缘故，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但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在那一次历练后，曳河像是觉醒了一般，拥有了能够窥探未来一角的能力，时不时能够占卜出一些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他这种能力只能对自己和自己最亲近之人使用。
起初曳河做了很多次试验，都发现自己的预测占卜没有任何偏差，十分精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只要对现在做出改变，那么占卜之中预示的未来也会得到相应的改变。
出于好奇，他就尝试看了一眼师尊的未来。
这不看不打紧，看了差点没吓死他——当时曳河看到段天刀会在未来的某一刻以最惨的方式死去，烈火焚身，化为灰烬。
而且不论曳河如何做出改变，未来的段天刀都是必死无疑的下场，这叫他惶恐至极。
最终他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关键点，那就是段天刀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将那块石碑带回天人之城，这一点是他无论怎么更改都改变不了的未来，就和段天刀会在烈火之中死无葬身之地一样。
曳河就猜测过，这两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是不是就预示着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更甚至是说，那一块连冥主都觉得畏惧的石碑，是不是就是和师尊的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在曳河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他就想要将其告知师尊，提醒师尊小心，若是有可能的话，绝对不要将那一块石碑带回来。
但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造化因果注定，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他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天，正是段天刀再次前往冥海之心挑战冥主的那一天——他急匆匆地追了出来，却只能看到他瞬间消失的残影。
段天刀并不听劝，即便曳河之前如何提醒，在他离去之后在心中如何期望他不要犯傻、不要带回那一块石碑，段天刀还是顺手将石碑带了回来。
曳河吓疯了，他当时就想要将石碑扔掉，可石碑就像有灵一般，不管如何丢，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位置，无论丢得有多远，它都会雷打不动地在被丢掉的在第二天返回天人之城。
曳河实在丢不掉它，便思考着能否毁灭它。
但很遗憾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这一切。
这石碑并非无坚不摧，但它就像是有某种魔咒一般，就算把它炸得粉身碎骨，磨成粉末散在风里，过一段时间它又会恢复如初，在那动也不动，就像是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活物一般。
但它分明就是一块儿石碑，曳河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
于是没了办法，曳河总不能够就这样放任不管，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打算自己来钻研这个石碑，看看这石碑究竟有什么古怪。
原本曳河就是打算从石碑上寻找到破解段天刀身上的诅咒的办法，就算寻找不成，那这石碑要作怪，第一个伤的应该是经常与他相伴的曳河自己，不会先伤师尊——这想得确实不错，但人算不如天算。
至今他也仅仅是从石碑上推理出这一个阵法而已，别的秘密一点儿都没有找到，然而段天刀已经应劫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