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头高达四米的巨兽,尖锐的的喙,拼接的熊爪——是记忆中的食骨兽的样子。怪不得在外面就连凯尔都无法追踪到它呢!
果然藏在了法阵里。
许绘小心翼翼地退后,与这个实力尚未知晓的家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鼻腔中被灌满了血的腥甜,浓郁得几乎让人窒息,许绘紧皱着眉头。五感已经被这崩坏的环境夺去了双感,嗅觉与视觉,失去了依靠的危及感徘徊在心头。虽然没有面对耶冷时的那种无法抗衡的绝望,但是这种输大于胜的概率还是让人很不爽。
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啊?
虽然算不上后悔,但危及生命的时刻她还是冷静了下来,这个问题占据整个脑海。换作以前的自己的话,早就躲得远远地了吧!难道真的是被许绘和王奕程那种拯救注意给影响了吗?不要开玩笑了啊!
许绘要紧牙关,眯着眼睛,视野被食骨兽黑褐色的狰狞的身躯占据。
“来活的人了啊……”一个细微虚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与这片地狱般的景色格格不入的虔诚圣洁。
“很可爱的的小姑娘呢……”他还在说话,“阿努比斯,不要伤害她,把她带到我这来……”
那只被命名为冥府看门狗的食骨兽并没有要攻击的迹象,只是低下巨大的头颅嗅了嗅许绘身上的气味,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对方暂时没有表现出要杀死自己的意思,看起来现在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许绘偷偷地放松紧绷的神经,目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跟在阿努比斯的身后。
一路走来都是扭曲的怪异景象,大脑传来阵阵钝痛,要不是神眷柏支撑着她的意识,她早就该昏厥了。
路的终点是一块洁白无垢的墓碑,碑前站着一个瘦削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黑袍,看样式应该是葬礼时的丧服。而他的头发是罕见的黑色,一副明显常年没有打理过的样子,几乎拖地的长发板结着垂在身后。这个男人一身都是黑色的,唯一不同的估计只剩下他的皮肤,和墓碑一样的白,反着冷光。
远远地就可以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不同与活人的气场,死气沉沉,许绘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他先开口。
“这么鲜活的气息,很久没有感受到了……”男人的语气有些怀念,他看向许绘的那一双黑色眼眸平静而温柔。
“您是?巴尔少爷?”女仆贝蒂曾告诉过她,这里是酒庄用来纪念早逝的少爷的,所以这个名字从许绘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就浮现出来。
男人没有否认,消瘦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正是鄙人。”
阿努比斯回到墓碑旁,趴在地上,如一座山丘一般镇守在巴尔的身边。
许绘注意到,巴尔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景象的负面影响,表情淡然神圣。要是可以换个背景的话,说他是神祇降临也不过分吧!
“您造出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许绘闭眼揉着眉心,想要缓解晕厥旋转的感觉,艰难地问道。
巴尔只是转过身去,溺爱地看着那暗红的天空、扭动的树枝,温柔地说:“美吗?”
“啊?”
“这里的风景不美吗?”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了,“这是一块没有死亡的圣土。”
“是,是吗……”虽然他是这么说的,但是许绘却一点都不相信。毕竟最开始挖出来的那堆碎骨,证明着脚下的土壤埋葬的可不止一条生命。
就算许绘对他表示质疑,巴尔也还是耐心地解释着:“阿努比斯会把流浪的灵魂带到这里,为他们提供永恒的归属。”
巴尔优雅地抬起手,示意许绘看向那一片痛苦扭曲的树:“月槐中的居民正在招手。”
巴尔少爷的性格已经被完全扭曲了。
怪不得之前从那片林子里感受到了挣扎与恐慌,原来是他将所有将死的灵魂装到了树中。许绘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有些被巴尔的残忍吓到了。但是,还是有很多说不清的谜团遮挡着真相,这片树林还藏着什么?许绘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给自己定下了三个小时的时限,但现在看来还是太危险了。倒不是她逞强不带着莱特,而是潜意识告诉着她,只有通过神眷柏的感应才能带她到达这个隐蔽的地方。
而且,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地方……进来了,就很难出去了。
“可爱的小姑娘,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看见许绘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事情,巴尔轻笑着,打断了她。
“啊?我叫许绘,巴尔少爷。”许绘恭敬地回答道。
虽然还没有摸清楚这里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但是面前这人瘦弱如竹竿的男人显然不可能像他外表一样脆弱,更别说后面趴着的那一只食骨兽。
“不错的名字。”巴尔似乎很满意她的态度,点了点头,“很东方的一个名字……真怀念啊!”
许绘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名字,倒是有些惊讶:“我的祖先确实是来自东方的国度。”
镇子里都是这么传的,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通婚之后,东方特有的黑发黑瞳在她这一代中就已经很少见到了。
不过巴尔确实是有着东方人中的全部特征。
“我的母亲是临夏人,可惜,没办法再见到她了。”巴尔的语气中饱含落寞,“自从醒来之后,就没有办法出去了……”
“你应该也听过,我已经死了。”巴尔笑着说,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许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着点点头。
“是那一片月槐,她们阻止了死亡。”巴尔抚摸着身旁的树干,眼中盛满了爱意,就像是在与恋人深情对视一般。
“现在就算月槐最终的样子吗?”许绘抬头看着那漆黑的树叶,问道。
浓郁如墨一般的树影与原先的银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无论如何都没法将它和月槐联系在一起,许绘这里面的元素之力极其稀薄,尤其是木元素,整片林子里所有的汇聚起来估计都没办法催生一颗树种。
也就是说,这里基本没法依靠觉醒的能力作战,哪怕莱特在这里也只算是一个有着卓越搏斗技巧的普通人。
“如你所见,是的。现在的她们,比起原先还要迷人啊……”巴尔喃喃低语,痴迷地抚摸着面前粗壮的月槐,“拥有了灵魂之后,不需要再使用营养液浇灌,每一棵都能茁壮地成长,保持着自己的独特……”
“还剩最后五棵了……”他的眼神迷离,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什么?”许绘听到他最后的低语,愣了一下。
“还差五个灵魂,这片林子就完成了……”巴尔没有隐瞒,直言道。
所以,只有注入了灵魂,月槐树才能自主生长,而现在只剩下五棵正常的月槐树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酒庄周围都看不见动物留下的踪迹了。应该都被阿努比斯抓到这里了,先从小型的,再到熊,最后很难找到活着的猎物了,就开始对人下手。
但是,这只食骨兽是从哪来的呢?
“你是我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活人,许绘。”巴尔将目光从月槐树上收回来,紧紧盯着许绘的眼睛,“本来应该把你的灵魂带入那最后的树中,但是啊……我最后还是想着要留下你。知道为什么吗?许绘。”
许绘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嗯……或许是我的名字吧,巴尔少爷。”
“没错,真是聪明的姑娘!”巴尔的脸上笑意增大,称赞道。
“虽然有着蒙特人的特征,但却是东方的名字,许绘,你和我们一样,是个特殊的存在。”巴尔继续说。
特殊……吗?
许绘表面上是乖巧地听着他说话,但是脑海中却若有所思。
“当然,就算你的名字不是这个,我也是会犹豫一下的,”巴尔依旧保持着笑容,“毕竟对于我们这些复生的灵魂来说,你也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啊。”
不过比起是活人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才更加特殊!更加匪夷所思吧!许绘在心中默默吐槽着。
为什么还会死而复生啊?真不敢想象这个巴尔少爷生前究竟对月槐做出了什么丧心病狂的研究!
而且,就管家昨天晚上叫住她的神情以及贝蒂透露的消息来看,不可能对这里的异象完全不知情。为什么酒庄要故意隐瞒呢?只是因为是巴尔少爷,所以就可以对这种恶行进行包庇了吗?
“接下来,许绘,你就陪我在这里,一起等待着神迹的完善吧!”
……
凯尔房间内,他看着手中许绘留下的纸条,心跳不由地开始加速,不安的预感徘徊不散。
虽然预料到她还是会擅自行动,但没有想到为了躲开他,竟然这么早就走了!
凯尔将字条捏在手中,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将其慢慢吐出,将自己慌张的心态恢复成平时的冷静。
“要去找莱特。”虽然还没到约定的三个小时,但是凯尔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房间。
路过月槐林的时候,他留神张望了一番,可惜并没有看见许绘的人影。而明显感觉得到的是,今天月槐林周围的温度猛然下降,地面结了一层白霜。
沉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凯尔原本清亮的眸子盖着阴翳。
千万不要有事啊!许绘!
就是是独自面临巨型魔物的时候,凯尔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但是,一想到,要是自己再慢上一点的话,许绘的生命就很可能落入危险之中。
要是有莱特队长那样的实力就好了!那样的话,刚刚路过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进去救人了啊!
当最后,站在莱特身前的时候,凯尔直直的站定,开口说道:“许绘消失了,但是她留下了这个。”
展开字条,上面写着:
柏树畏惧着月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