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元素催生的树无法长时间存活。
干枯的树皮脱落,暴露于空气的枝干迅速腐朽,断裂的截面不见年轮,唯有未成熟的青绿。
“我的老天爷!这么塌下去,他俩要被砸死啊!”观战台上有人叫道。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四号赛台吸引的时候,坍台的扬起的尘埃中,钻出了一个人影。杰克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衣缝发丝间满是细碎的尘,面色如铁地与裁判交涉着。
“四号赛台出现状况,两位学生之间的比赛暂停。”无奈之下,裁判只能这样宣布,获得的却是观看者失望的叹声。
烟尘散去之后的赛场,与所有人想象的全然不同,交错的木枝枯去一半,剩下镂空的牢笼一般的丛林骨架。中央最开始坍倒的区域,细密枝干围成撑开的伞,为树下站立的女孩挡住落下的枝干。
许绘背着手,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阻着漂浮的尘土进入棕眸:“裁判先生,我觉得也不需要暂停比赛了吧。”
她伸手指了指杰克脚下。为了避开倒下的树干,杰克无奈只能逃离了丛林覆盖的赛场,现在的他已经不在范围之内了。
裁判有些为难,但是杰克却摊了摊手,直爽地说道:“好吧,许绘同学,这一次你赢了。”
许绘点了点头,看向裁判。既然双方都没有异议,裁判也只能宣布许绘的胜利。
全场一片喧哗,甚至绝大部分的人都站立起来,一副要冲上赛场的神情,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怎么可能!”露丝的张大双眼,站在观台最高层,抓住扶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本来是听说许绘对上了杰克,遗憾各院混战的时候遇不上她了,来看许绘最后一战的。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以这种状态结束的,许绘竟然,晋阶了!开什么玩笑!
杰克的实力她也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输了!
难道是场上被做手脚了?不然的话,该怎么解释许绘召唤出的那些树枝没有枯死。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露丝认定了就是有人帮助许绘,暗中对赛台做了手脚。
“还真的是幸运啊,谁都愿意帮你。”一字一字从齿间挤出,握紧拳头砸在扶手上,惊动了不远处同站最高层的人。
转过头,鲜红的眼看向露丝,冷冷的就像是指针走动的时钟。
露丝与他对视,才发现周围还有人,有些尴尬地想要掩饰突然的情绪爆发:“打扰到你了吗,小弟弟?姐姐刚刚想到了一下不开心的事情,所以有些没忍住自己的脾气,要是吓到你的话,姐姐在这里先和你道歉了。”
拢了拢耷下的长耳,十八沉默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继续看着下方四个赛场的状况。
台阶之下有人走来,金院的女孩朝着露丝招收,说道:“话已经帮你传出去了,接下来你只要在下一场好好把许绘打败就可以了。”
露丝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了。
看台的最高层只剩下十八一人站着:精美的陶瓷般光滑的脸,在冬日暖阳的光芒之下,仍然显现几分冷意:“幸运吗……”
视线锁在许绘的身上,清晰看见她背在身后的双臂鲜血淋漓,把深绿的衣袖染得近乎墨色。
“不幸极了。”尾调带了一丝嘲讽的气音。
被琉璃眼认可的人,如果无法打破命运降下的灾难,就只有悲惨死亡。不知道,她会走入哪一条路呢?
黑色院服衬得他本就冷漠的气质更为孤僻,在刻意降低存在感之后,这个学院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新来者的身份。
……
许绘走下赛台,安娜立马迎了过来,祝贺到:“嘿嘿,许绘绘!没有想到啊!你现在竟然这么厉害了!”
“别说了,赶紧帮我叫一个医师过来。”许绘忍着手上传来的剧痛,咬着牙说道。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血淋淋的手,心中喜悦还未成型马上就被慌张占据:“怎么伤这么严重!”
搀着她到校医那里进行了细致的包扎,安娜忧心忡忡:“手骨都断了,会不会影响下一次的比试啊。”
“不知道,希望快点长好吧。不然的话,就真的要在露丝那里出丑了。”许绘看着缠满绷带的手臂,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过我也是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让我给赢了,安娜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啊,我这回可是帮你报仇了。”
安娜看着她的手腕:“许绘绘,你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波折,我的心脏都快被你吓的骤停了!不过,当时那个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维持它不枯死的?”
那时候的景象都多么不合理,只有木系觉醒者才知道,明明台上的木元素都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就连催生一株草也十分困难了,更别说再维持树木不死了。
许绘只是保持着笑容,但并没有回答。就连她自己都做好了输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杰克居然选择用树枝来困住自己,要知道许绘曾经可是直接盖住了半面山壁的人啊!在使用树海战术方面,压根就不带怂的,不过虽是如此,还是在近战的时候被杰克砍到了手,险些直接废掉,好在最后挺了过来,坚持到树林塌陷的时候。
所以说这一次能够胜利,运气成分还是占很大一部分的了。不过下一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听传闻所言,露丝已经请示导师,希望能够与她一比,估计到时候克克劳瑞斯那边也会通知她,只要她一同意,两人的比试就能成功安排上了。当然如果许绘不同意的话,院方也不会强求她与露丝比试,而是依旧按照抽签的方式决定各自对手。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医疗处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
“十八?”许绘认出了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安娜也还记得这个曾有两面之缘的孩子,热情地打着招呼:“十八小弟弟你好啊!还记得我们吗?”
十八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认得安娜,他抱着一个通黑的瓦罐,小步跑了过来,把罐子硬塞在许绘的怀中:“这个,给你。”
“谢谢十八。不过,这里面装了什么啊?”许绘接下了,示意安娜帮自己先抱着,望向十八笑问道。
“疗伤的药膏,我家乡的特产,很有效果的。”十八的语气还有些生硬,像是很少与人沟通造成的,“收容所的人问我要不要提前来学院适应,所以我就来了。”
“这样也很不错啊,十八平时有什么问题也能够更加方便地找到我们了!嘿嘿,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哦!”安娜笑嘻嘻地说道,一股哄骗小孩子的语气。
“嗯。”十八怯生生地应了一句。
“嘿嘿,真可爱啊。”安娜看着他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伸出手想要戳一戳。
十八有些惊慌地避开了她的魔爪,躲到了许绘身边。
许绘无奈地有裹满绷带的手敲了敲安娜的头:“别吓着人家。”
安娜自己的爪子,吐了吐舌头,委屈地说道:“但是十八真的好可爱。”
“那个,我先走了,希望你能够早日康复。”十八拢了拢耳朵,朝两人告别,逃一般的离开了。
许绘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转头对着安娜,语气中几分笑意:“安娜啊,你把你的小可爱吓跑了。”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对方一个幽怨委屈的眼神。
晚上回到宿舍,艾尔玛今天的结果也不好,背上挨了一刀,睡前还需要换一贴药。
“真是好惨啊~”作为唯一健全的人,安娜当然是担任了换药的大任,怜悯地安慰道,“挨了刀还没能晋阶,别哭别哭,摸摸头。”
艾尔玛怒骂:“别再我的面前招摇,至少这一刀还换来了5个学分点,一轮都没进场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情我!”
“嘿!能不能不要戳我的痛点!”一提起第一轮就被杰克扫下场,安娜一下收紧了包扎的力度,“小矮子,看在我好心帮你包扎的份上,就不能顺着点我的心意吗?”
艾尔玛的伤口被带到了,一声哀嚎:“啊啊啊——本小姐杀了你!”
“别闹!当心伤口裂开!”她的挣扎引得始作俑者安娜一阵惊慌。
许绘坐在上铺的书桌旁,慢慢拆开自己手上的绷带,基本上所有的伤口都愈合了,只剩下伤疤还未脱落,但是断裂的骨头长得怎么样了暂时还看不出来。打开十八赠送的瓦罐,里面装满了黑褐色的浓稠的药膏,药草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
手腕随着动作传来隐隐痛感,就连拧松盖子时,也被无力发软的感觉控制。
安娜闻到药膏的味道,好奇地探头过来:“嘿嘿,味道还是挺好闻的啊,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咦?许绘你的愈合能力是不是又增强了,明明下午的时候还血淋淋吓死人的样子哎!”
她三步跨上许绘的上铺,蹲在书桌前,打量着伤口:“照这样的发展,许绘绘以后就是刚被别人砍伤,就马上恢复了啊!这样太可怕了吧!”
“无情的战斗机器。”艾尔玛补充道。
安娜点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许绘一把推开凑过来的人,安安静静地给自己抹上药膏,灼热感很快取代了最开始的冰凉。再将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好,整趟动作迅速而流利,比安娜给艾尔玛包扎的美观太多了。
“许绘绘,我感受到了挫败。”安娜看到最后都已经趴在书桌上了,闷闷地说道。
许绘拍了拍她的脑袋,将盖子盖回瓦罐之上,又将桌上沾到的污渍擦掉:“多练练就好了,安娜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医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