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是什么情况的!”
“对啊,怎么说推迟就推迟啊!”
“哎,这可怎么办呢!,我还打算考完了,可以马上回去过节的呢!”
大家看着丹剧团前面贴出的红色通知,都围成一个圈,小声议论。
“哎,还不是因为那个唱孝子的受伤了么!”
“哎,他受伤,就要推迟考试,等他一个人呃!他什么来头?”
“就是啊,人家能得到看中,半路出家来考,肯定后台比我们硬呗!”
“哎,我是听说,他受伤,可不是意外,说是,有人提前给道具的桌子做了手脚的!”
“真的?”
“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啊!”
“哎,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出这种黑手都要搞死他,这可是刑事案件吧!”
大家都在猜测,邹牧云默默的看了一眼,进了丹剧团的训练教室。
此刻,大家都在为推迟考试而议论,甚至有离家近的学员,已经先回去了。
邹牧云想再次来昨天出事的教室看看,却意外路过了乐器室。
此刻,阳光从朝南的窗户洒进来,窗外,垂柳如烟,窗前,坐着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在为韩潮折纸鹤的盐慈音。
她垂着脑袋,额发散落下来,头发和窗外的柳条,相映成趣,一双清澈的眼睛,专注着手里的事情,丝毫没在意,有人在教室门前看着她。
“咚咚咚!”
终于,邹牧云敲门。
盐慈音一愣,差点没把手里的纸鹤扔出去。
“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没……没事!”盐慈音将纸鹤捏在手里,站起来,脸上露出一层淡淡的红,“是我太投入了,没在意有人进来,本来,教室人来人往的,肯定有人出现的……”
盐慈音的解释,显得有些凌乱无逻辑,不过,邹牧云还是听懂了。
“你在做什么?还在练习?”
邹牧云看着盐慈音手边的海桐筝。
其实,对于剧中,从小学习西洋乐器的他,对民乐更加好奇和有兴趣。
丹剧团,有一架用整颗海桐树挖出来的手工古筝,他是早有耳闻的。
一直以为,丹剧团这种小地方,不可能卧虎藏龙的,没想到,他到了这里,才发现,完全不是他预想的那样。
比如,毫无基础,只是天赋嗓音好的韩潮,比如,这个弹这海桐古筝的女孩子,还有,样样出类拔萃,却愿意放弃大好前途,在丹剧团苦苦挣扎的梅峰。
邹牧云来了以后发现,这小小的县级剧团,居然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很多事情,都违背了他这二十年来,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我……我准备练习的!”
盐慈音对陌生人说话,总是很害羞,不像和韩潮说话那样,不管不顾的。
盐慈音后来才明白这就是信任。
“考试推迟了,你休息休息吧!”
“嗯,我知道,韩潮伤了……”盐慈音低垂着眸子,满是担忧和失落。
“嗯,我可以去看看韩潮么?”
“嗯?你?”盐慈音没想到,邹牧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直到邹牧云抱着水果篮站到了韩潮的床边,盐慈音都觉得怪怪的。
韩潮的手臂着地,扭伤了,此刻正绑着固定的绷带,防止它再次错位,以后留下后遗症,会反复扭倒。
韩潮一开始,想看到盐慈音,还是满脸笑容,可是,当他看到盐慈音身后的邹牧云,笑容就僵在脸上。
“韩同学,你好,我是来看看你的伤!”
邹牧云将水果篮放在桌上。
“呃……”韩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谢谢!”
韩潮这辈子最不习惯的,就是说谢谢了。
邹牧云倒是很自在,自己寻了凳子坐下来。
“你没什么大碍吧?”
“整个丹剧团可都是为了你,已经吧把考核延后了。”
“什么?延后了?”
韩潮刚醒来的时候,是很失落的,自己没有高考的运气,没想到,考丹剧团,也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自己还躺在医院里,丹剧团应该进行第三场考核了吧。
盐慈音奔爱今天会带来这个消息,让韩潮放心。
可是,没想到,邹牧云要来,而且先说了。
韩潮看向盐慈音求证,盐慈音点点头。
“让你受伤的那个桌子,梅老师发现,是有人动过手脚的。”
“那这个就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破坏了。”
“所以,这件事,可能要调查清楚,才能继续考核了。”
“你可以安心休养好了再参与进来了。”
“是么……”韩潮格外的冷静。
盐慈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忙道,“韩潮,我去洗点水果!”
见盐慈音借口出去,两个人更加冷场。忽然,邹牧云道,“韩潮,你觉得,丹剧团,有什么够吸引人的。居然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来伤害你。”
韩潮看看邹牧云,道,“你想说什么?”
“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邹牧云摇头,“我不知道,至少,在梅峰来我家之前,我是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是有人动手做手脚。”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县级剧团,能引来这么多人才,还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韩潮看着邹牧云,“那你为什么来考?”
“官二代,高干子弟,学霸,留洋海归,怎么想到来小小的丹剧团,真是龙游浅底啊!”
邹牧云笑,“我只是想尝试一下。”
“我小时候都是学习西洋乐的,我向来不觉得,民乐除了一些老古董的东西之外,还能有什么发展,再加上,国内很喜欢讲究所谓的传统和体制,更加限制了纯音乐的发展,戏剧也好,话剧表演也罢,甚至就是乐器这个专业,也是发展受限的。”
“但是,据我研究,民乐或者国内的戏剧艺术,并未因此颓废或者沦丧下去,但是也有个别的小剧种被淹没了,所以我先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让这么多名目繁多的老古董存活下来的!”
说着,邹牧云看了一眼韩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韩潮冷笑,这家伙,是在嘲笑自己不够文化水平听不懂他这番文绉绉却侮辱性极强的评论么。
他骨子里都是对民乐和戏剧的逼视和轻视。
“懂不懂的,我也不发表评论。”
“我国的艺术形式,多种多样,博大精深。”
“也许,形式上,却是老旧或者不能跟随时代的步伐,不够新潮,但是,能源远流长这么久的,必然有它们存在的道理。”
“而且,中国人唱戏,讲究的是精气神。”
“说直白点,你别听不懂啊!”
“那就是从艺者的心!”
“初心,你知道是什么么?”
“传承,有时候,传承的,不是形式,而是传承的精神!”
看邹牧云聚精会神的听着,韩潮道,“你这样留洋回来的,可能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毕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邹牧云笑,“也许吧!”
韩潮继续正色道,“如果你不喜欢丹剧,不喜欢丹剧团,我劝你,还是不要占用名额。”
“你这么说,在暗示,我竞争力很强,很多人比不过我?”
“嗯,你是竞争力很强,可是,你的心里,没有丹剧,所以,还不如把这个名额留给真心喜欢丹剧的人。”
“只有真心喜欢,才能把这个艰辛的事业,作为毕生的努力目标,不是么?”
“你这样,考上了,耗几个月,最后又走了,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也让丹剧团的老师伤心。”
邹牧云点点头,“嗯,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不过,韩潮,我问你一句。”
“你就是真心喜欢丹剧的?”
韩潮眯着眼,看向邹牧云。
两个少年,一个儒雅沉稳,一个桀骜热血,眼眸之间的精芒,仿佛擦出了很多很多的电火花。
“我不会撒谎。”
“现在,我不了解,所以我谈不上多爱丹剧。”
“但是,我既然决定考丹剧团,我就会全心全意的尝试去喜欢它,去爱。”
“在这点上,我和你是不同的!”
邹牧云笑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此刻,盐慈音刚好端着水果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邹同学,吃水果吧?”
邹牧云起身,“不必,这是请韩同学吃的。”
“希望韩同学早点康复,然后回来,参加丹剧团的最后考核。”
“我们考场见!”
说完,邹牧云摆摆手,走出了病房。
“韩潮,你们吵架了?”盐慈音有些担心。
韩潮的脸色有些不好,明显是生气的样子。
“没事,就是看你洗个水果,半天没来,我等得不耐烦了!”说完,韩潮拿起一个苹果,狠狠啃了一口。
两日后,丹剧团调查出了结果。
是一名当初和韩潮发生过矛盾的学员,故意弄坏了考核用的桌子,让韩潮受伤的。那位学员,被家长领回,取消了报考资格。
“对不起,韩同学!”
那位学员走到韩潮面前,鞠躬道歉,却是满脸都不服气。
而对方的家长,则是点头哈腰各种道歉,临了,还递上来一个丰厚的红包。“韩同学,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看你受伤了,买点好吃的补补,这次多谢你不追……!”
对方话没说完,韩潮就将红包推了回去。对方家长惊呆了,张大着嘴巴,半天才道,“韩同学,我们家郭静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大人大量……”
韩潮摆摆手,“我不是要追究!”
“那这……”
韩潮一把拿过家长手里的红包,兀自走到郭静跟前。
韩潮盯着郭静,直到郭静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才开口。
“你想干嘛?”
“要打要骂,随你!”
“我就是不服气你的!”
“嗯,不服气,证明你还有骨气么!”韩潮说着,一把将红包塞进他的手里,“有贵气,就做点正经事,别给你爸妈丢脸,也别说,你考丹剧团的。”
“你看你做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这……”郭静惊讶的看着手里的红包。
“拿回去,好好努力,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脑子,不服气我,下次在来考丹剧团,来打败我!”
说完,韩潮转身就走了,留郭静和其他人都傻愣愣的站着。
“啪!”忽然,郭静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姓韩的,我这次输给你,我服了,下次,我一定会胜过你的!”说完,郭静扒着红包,大步流星的走了。
郭家父母看的也是一愣愣的,赶忙给梅峰和一众的丹剧团领导鞠躬,而后追出去看儿子了。
“师兄,怎么样,这小子,我没看错吧!”
“以后,你的位置,他能坐的比你好!”
梅峰笑着,十分赞同姜一飞的说法。
而另一边,邹牧云看着这一切,依旧是千年不变的笑容,只有吴发财,嘀嘀咕咕的满脸不高兴。
“哼,臭小子,倒是会收买人心!”
事情过去了。
第三轮考试的日子,终于敲定了。
韩潮也恢复了。
“韩潮!”韩潮恢复性训练了一天,正在教室里收拾东西。
刚听见喊自己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就见一个滚圆的黑影,朝自己这边扑过来。
韩潮身上一沉,整个人都被带倒。
低头一看,怀里滚的,竟是吴雄彪。
“哎呀,快起来!”
“我刚出院,你想压死我啊!”韩潮拎着他的耳朵。
吴雄彪惨叫一声,一咕噜从韩潮身上爬起来。
“哎,听说你受伤了,我想去看的,我爷爷非不让。”
“你没事了吧?”
“嗯,全头全须的,不是在这里么!”
“哎,那挺好的,不过,我问你,明天是靠临场发挥的,你有准备了?”
韩潮收拾好鞋袜,看向吴雄彪,“怎么,你有内幕消息告诉我?”
吴雄彪撇嘴,“我倒是想……”
那意思就是没有啊!
韩潮讪笑,起身就要走,忽然被吴雄彪拉住。
这家伙,拉着韩潮的手腕,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好像个受委屈的小姑娘。
“韩哥,求你帮个忙呗!”
“怎么了?又被人收保护费?
“不是!”
“那群人被你打了,不再来了。”
“我求你的,是明天考核的事情。”
“明天考核,是要组队的,必须三个人!”
“那个郭静被取消资格了。”
“他们重新组团了,他们都不带我玩,他们嫌弃我胖!”
“韩哥,你也是刺头,没人敢跟你玩,不如,你带我呗!”
韩潮听见他说“刺头”两个字,嘴角抽了抽,额头的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