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握着酒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因为刚才呛酒的缘故,脸颊一片通红。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他身上,梅园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沈柔等人暗暗为秦川捏了把冷汗。
可秦川却晃晃悠悠走到了中间,懒懒散散朝着梁武帝等人行礼,随后看向了秦凝。
“长公主殿下,您真的要听吗?”
秦凝嘴角一勾,缓缓点头,“当然。”
“好!”
秦川将杯中酒饮尽,又抄起旁边那人身前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下官确实不会作诗,但下官得封安平郡王那夜醉酒入梦,曾见过无数仙人,听过他们作诗。那些诗句有的豪气干云,有的全是民生疾苦,听来让人动容!”
“既然诸位想听,那我就将我背下来的诗词,念与诸位听!”
他说着又饮了一口酒,顿时脸颊上红晕更重,脚下颤颤巍巍已然有些站立不稳。
众人看到这情形,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似是在期待,却又好像是在等着他出糗。
秦川懒得管他们此时是何反应,他只知道今天这诗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这诗……
他必须作!
烈酒入喉,全身血液在这一刻似是尽情燃烧了起来。
秦川长袖一挥,声音如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笑,壮怀激烈。三十年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定远侯,当年你携妻女上战场,可是这等豪情壮志!”
秦川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里透着凛冽杀意。
他虽然不胜酒力,此时已然有了些醉意,但也清楚那后半阙的几句与这个时代不符,绝不能说!
他将这词安在定远侯沈毅与沈柔身上,就算旁人觉得这诗与他们略有不符,但那也是描写疆场惨烈,以及为家国安稳的满心踌躇!
谁又能说这首词不好?
没有人!
这话音落下,众人呼吸凝滞,一个个全僵住了。
尤其是沈毅和高座上的梁武帝,听到这首荡气回肠,裹挟着战火,却又满腔悲愤的词,心中沉寂已久的那股情绪似是要冲破天际!
耳畔金戈铁马,喊杀声震天,他们又似回到了十七年前宫变那夜,又似再次回到浴血奋战的疆场,犹如置身千军万马中,久久不能回神!
而秦凝已然坐直了身子,死死地盯着秦川,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怀真眼睛瞪了又瞪,也不知是意外,还是震惊于这种大气磅礴的诗词,居然从秦川口中说出。
然。
秦川并未停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黑云压城城欲摧,……双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
秦川的声音铿锵有力,又是一壶酒灌下,他已然有了醉意,摇摇晃晃两步忽然笑了两声,又道:“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可悲……可叹……”
“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
“……”
这一声落下,秦川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却还在吟唱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场中诸人眼睛瞪得溜圆,始终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听着他声音高昂,到最后略带沙哑,甚至眼中带泪,吟着一首首千古绝句。看着他一壶壶酒灌下,行走间跌跌撞撞,最后……
最后砰的声倒在了地上,口中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却没有人起身……
秦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场中落针可闻,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发紧。
直到……
直到梁武帝倏地站起身来,高呼:
“来人,送安平郡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