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对你而已。”这句话看似半开玩笑,实则认真至极,有些事,只对你犯傻。有些爱,只对你深情。有些话,只对你说。有个人,只爱你而已。
褚楚自杀,凉以默崩溃,她活了三十几年,任性了三十几年,如今就再次任性一回,在香港半山腰别墅的家里,割腕自杀,凌晨四点半,和褚楚同一个时间,当保姆第二天发现时人已经僵硬,浴缸里的水和血染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她长发飘落在水池中,仿若睡着般,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棉质裙子,那是褚楚最喜欢的白色,他最喜欢看她穿白色,说干净的像个无辜者。
如今她一身白裙,带着干净的纯白去找他去了,他回杭州那夜,她透过婴儿房看他亲吻孩子,像是告别,她的心痛极,明知这次分别便是永世不得相见,她却没有上前阻止他,她太了解他了,阻止只会给他增加压力和烦恼,若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留下他,杭州的烂摊子总归需要一个人来收,唯有他死了,一切才会结束,一切必须由他亲手去尘埃落地,她哭到肝肠寸断,也无法去挽留他。看他一遍一遍亲吻孩子的额头,仿佛永远也亲不够,凉以默知道,他怕以后再无亲吻孩子的机会,可是懵懂的婴儿哪里知道,他将要失去自己的爸爸,永远的失去。
当保姆将一封信和婴儿带到杭州交给简梵时,保姆怀里的婴儿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极了那个女人,嘴唇却很像褚楚,薄而小的唇形,整体轮廓既像那个狐狸精,又像褚楚,小婴儿手乱挥着,忽而抓住简梵伸过来的手指头,仿佛一股暖流触及简梵柔软之处,她半辈子都在求子路上奔赴,去寺庙求,拜送子观音,捐钱给佛祖开恩,如今算是求来了,枕边人和情妇生的孩子,简梵看着小婴儿啐叹;“真是作孽啊!可怜了孩子。”
保姆将手里的信给简梵说;“这是凉小姐留给你的。”
简梵接过揉成一团本想扔掉,还是理好撕开看了,几行字很简短;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不祈求您能宽怀一度原谅我,孩子尚小,唯有托付给您,魂魄尚能安息,这个孩子是褚楚的命,这世上唯有您能将他的命视为珍宝。凉以默敬上!
简梵将纸再次揉成一团气咧咧道;“你们去地府做一对情鬼鸳鸯去了,如今弄个孩子给我养,我还真是那冤大头,被人绿了,还要替人养孩子。凉以默,若不是看你给褚楚殉葬的份上,我才不管这个小野种呢。”
保姆陪笑说;“您是愿意养这孩子了。”
简梵眉眼一瞪;“你也不是啥好鸟,合着那褚家人来欺负我。”
保姆笑言;“我就是那拿钱做事的人,您合着不至于把气撒在我身上。”
简梵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瞬间母爱泛滥道;“你去哪里?”
保姆笑;“我任务完成了,这要回老家了。”
简梵一声吼说;“回来,这孩子从出生你带着,你走了,我一个没养过孩子的人,怎么伺候,之前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我加一倍工资你,携着我把孩子伺候长大。”
保姆本就是出来赚钱的,再说对着孩子也着实有感情,连忙应声;“您到底是正房太太,宽容大度不说,还这般心善慈悲。”
话说简梵自从养了这孩子,那母爱爆棚,每天是抱在手里怕跌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四十几岁的人了,以前早睡早起,养颜美容,如今一门心思都在这孩子身上,人也不寂寞了,半夜一听孩子哭,忙从保姆怀里抢过来抱在怀里,又是肉啊蛋啊的哄着,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褚楚跳楼自杀,凉以默割腕自杀,不是同一天,却是同一个时间,都是凌晨将至的夜半时分,莫簪臣和黛玉携着花来到凉以默的墓前,她是从香港运到深圳火化的,墓地是莫簪臣选的,最贵的墓地,旁边就是寺庙,莫簪臣看着墓地上凉以默穿白色裙子的照片,黑色长发如瀑布般飘逸,他悲着脸说;“看来她是爱残了褚楚,知道黄泉路上孤独,陪他共赴黄泉去了。”
芍药将花放在墓地瓷砖上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以默是这样的,对爱的人深情,对不爱的人绝情,她的性格是这般,黑白分明,没有别的颜色。她是孤独的,不懂她的人看不到她的孤独,她是深情的,她不爱的人得不到她的深情,她同时又是绝情的,她不爱的人,为她死,她也不会多怜惜一眼。”
莫簪臣眼睛湿潮哽咽;“我是替莫默可怜,从此以后,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妈妈了,她若问我,我该如何回答。”
黛玉站起来拍着他的肩说;“我就是莫默的妈妈,等孩子大了,再去跟她解释。”
莫簪臣依然无法接受凉以默自杀的事实,他不停的问;“她怎么可以这般绝情,连自己的孩子都撇下不顾,且不说莫默,她和褚楚生的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都能舍得丢掉,她怎么可以这般自私无情,她的心比石头还硬,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黛玉蹲下抚摸着墓碑上凉以默看似微笑,实则冷漠的脸说;“笨蛋,我还没跟你重归于好呢!你就走了,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有多爱褚楚吗?你知不知晓,除了褚楚,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爱你,你是死了,解脱了,你知不知道,那些爱你的人,有多想你。”黛玉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悲伤,抚着凉以默照片哭了起来,友谊十几载,怎能说散就散,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听她废话连篇了,没有人在她难过的时候开荤段子给她听了,这么一个来去自如,为爱潇洒的人,却是如此的生性薄凉,但对褚楚,她付出了一生的热情。
春去秋来,每年春夏秋冬,四季轮换的时候,凉以默的墓地都会多一束鲜花,深圳的冬日时而冷时而热,周正毅穿着棕色羊毛大衣,戴着黑墨镜站在凉以默墓前,凝视着墓地上的照片好久,他摘下墨镜说;“我又来看你了,你是定格在照片里的人,容貌再无变化,这几年,我是老了。”
他点燃一支富春山居香烟在墓碑前燃烧,风吹过,将枯叶吹的哗哗作响,周正毅说;“抽吧,我知道你为了褚楚一句,不喜欢抽烟的女人,便把烟戒掉了。现如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做个鬼夫妻了。丫头,你真是个薄凉的人,也是个勇敢决绝的女人,试问世间谁能像你这般爱的痴狂,从前我周正毅以为痴男怨女那是香港电影里拍的,糊弄观众的,我不相信你做褚楚情妇是为了爱,我也不相信褚楚找你单单是为了情,我一直认为男女之间的感情总归需要图点什么,男人馋女人的身体,女人贪男人的钱财,你用生命告诉我,原来爱情真的可以做到目空一切,枉我还是个研究佛的学者,在你这我不过是贪图那世间名利的浪子罢了。”
旁边寺庙的钟声响起,周正毅将烧到末尾的富春山居掐掉说;“丫头,愿你常听钟声,常闻香火,常陪佛祖身旁,来世做一个不通透的人,这样或许会更快乐些。我走了,下一个季节轮回我再来看你,给你点一支富春山居,让你永生永世都记得我。”
“我叫周正毅,借个烟。”
“我是凉以默,借烟可以,记得要还。”
一晃,生死相隔,再见便是遥遥无期了。
“丫头,你的名字和你人一般,天生薄凉,却值得我记挂一生。”
凉以默去世好久,她的作品被翻来覆去的拍,幕后策划都事周正毅,没人能像他这般体会到凉以默作品里的孤独和凉薄,就像除了褚楚,没人会懂她一般,反响都不错,每个作品都需要有自己的个性,凉以默的作品是悲伤路线,拍来拍去都离不开悲剧的结局,这是属于自己笔下的风格和特色,写作本就该树立属于自己独特的风格,周正毅能懂凉以默的作品,所以也能拍出来那种感觉。他把收益都给了莫簪臣,说就当凉以默留给孩子的抚养费,她不在了,他不过是替她为孩子尽一份责任罢了。
正旗集团破产清算,简梵住的杭州最繁华的别墅也被拍卖清算,深圳两套褚楚购置的别墅也没逃过,简梵决定带孩子南迁深圳,离开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杭州,迁往深圳。正旗集团负债太多,银行冻结了简梵名下的所有财产,她南迁深圳就带着一保姆一孩子,孩子开始咿呀学语,会叫妈妈了,每当他仰着小脸叫简梵妈妈,她感觉心都乐开了花,钱财算什么,不过黄粱一梦,孩子才是真切抱在手里的,奶香奶香的。
深圳某小区的夜半时分,孩子熟睡了,保姆也睡了,简梵将一些搬过来的旧行李没来得及整理,刚好趁着失眠整理一下,她搬出别墅,住进两居室深圳安置房里,从前的爱马仕,名牌包包也通通被卖进二手市场抵债,首饰自不用说,她如今两耳空空,两手空空,脖子空空,再也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褚太太了,以后要靠双手打拼养孩子了。正当她感慨之际,褚楚一张原本放在办公室桌上的相框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照片中褚楚西装革履,意气风发,那是正旗集团上市前夕拍的,相框碎在大理石地板上,碎成渣,简梵捡起照片,照片下面有一张卡和一个纸条,很简单;卡内有60个亿现存,美国银行,一切都办理妥当。
简梵如被泼一盆凉水,瞬间惊醒,她将卡放入衣兜,赶快走进卫生间,拿出打火机将纸条燃烧成灰烬,冲进下水道,她拿出揣在衣兜里的卡片,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了声;“阿弥陀佛,褚楚你到底是最疼爱这个孩子,为他早就料理好了后路。”
深圳坐车到香港,香港褚楚购置的半山腰别墅,因为在各种问题无权拍卖,简梵把半山别墅托给了专业人士打理看护,第二天便携着孩子,带着保姆飞往美国,从此别了杭州,别了深圳,别了香港,为了孩子,她的后半生又是一片新天地,简梵有了人生目标,就是为了褚楚的命活着,这孩子就是他的命,他叫褚安,平安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