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乡县城内外的喧嚣与紧张。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晋中地区。
日军第104旅团先遣梯队的出动，牵动着榆社城下吉野大队残部的生死。
野狼山指挥部。
顾云阳背对着地图，站在窗前。
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山峦，直接落在了黑石峪那片即将决定战役走向的土地上。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紧抿的嘴角和偶尔无意识敲击窗棂的手指，泄露着内心深处的期待。
这场战役的核心，与其说是攻克榆社。
不如说是能否在黑石峪完美实现围点打援的战略意图。
榆社是饵，104旅团才是那条亟待钓起的大鱼。
“旅长，武乡方向急电！”
通讯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手中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文。
快步走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鬼子动了！”
“104旅团先遣梯队已经出城，正向黑石峪方向运动！”
“兵力约一个加强联队，配属炮兵！”
顾云阳缓缓转过身，接过电文，目光迅速扫过。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捕捉着电文中的每一个细节。
敌军编制、出发时间、大致行进速度、先头部队的侦察强度……
“果然如我们所料！”
顾云阳将电文轻轻放在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中村正雄这个老鬼子，用兵果然谨慎。”
“先派出一支强有力的先头部队探路，主力保持距离跟进。”
“这是典型的触角战术，既想救援，又怕中伏。”
赵刚闻言急道：
“旅长，那咱们怎么办？”
“是先吃掉他这个先遣梯队，还是放过去，等他的主力进来再关门打狗？”
顾云阳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最终停在黑石峪峡谷的入口和出口位置，沉吟道：
“中村正雄想用先头部队当试金石，我们偏不让他如愿。”
“如果过早暴露火力，打掉他的先遣队，他的主力必然缩回武乡。”
“凭城固守，我们再想找机会歼灭其野战力量就难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赵刚和指挥部里的几位作战参谋，斩钉截铁地下达指令。
“命令田青的第一合成旅，伏击部队务必保持绝对静默和隐蔽！”
“放过鬼子的先遣梯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火！”
顾云阳继续部署。
“同时，命令孙磊的第二合成旅，榆社方向的佯攻要进一步加强！”
“尤其是对东门方向的压力，要做得更逼真！”
“可以组织几次连排规模的试探性突击，做出急于破城的姿态！”
“炮火覆盖也要更有层次，制造出我军主力全力攻城、无暇他顾的假象！”
“是！”通讯员领命，迅速向榆社前线下达新的指令。
这是要让吉野大队感受到更真切的死亡威胁，让中村正雄收到更急迫的求援信号。
迫使这位谨慎的旅团长不得不加快主力驰援的步伐。
“侦察营！”
顾云阳的目光投向负责情报的战士。
“加派双倍人手，严密监控104旅团主力动向！”
“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武乡，行军序列如何，与前队距离保持多少！”
“特别是中村正雄的指挥部位置，尽可能摸清！”
“是！旅长！我们的人已经前出到武乡城外，一定盯死他们！”
顾云阳回到地图前，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的大脑在飞速计算着时间、距离、敌我心理。
他知道，此刻的平静之下，是两股巨大力量的暗中角力。
中村正雄在试探，在犹豫。
而他在布局，在引诱。
这是一场心理战，比拼的是耐心、算计和对对手性格的精准把握。
……
“报告旅长！”两个小时后，新的电文再次送来。
“104旅团先遣梯队已抵达黑石峪峡谷西侧入口，其前锋侦察小队正在入谷侦察，异常谨慎。”
顾云阳眼神一凝。
“告诉田青，考验来了！”
“让峡谷两侧的潜伏部队，给我沉住气！放他们的侦察兵过去！”
“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指挥部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黑石峪方向传来消息。
那将决定整个战役的走向。
与此同时。
榆社城下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孙磊执行着顾云阳的命令，第二合成旅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东门外，数次小股突击部队甚至一度冲到了护城壕边缘，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城内的吉野大队长压力巨大，求援的电报雪片般飞向武乡。
……
武乡，104旅团司令部。
中村正雄盯着地图，眉头紧锁。
先遣梯队小林联队长的报告不断传来。
“黑石峪峡谷内未发现敌军埋伏迹象，我军侦察分队已通过峡谷大半，未遇有力抵抗……”
“榆社方向炮声愈发密集，吉野君再次告急……”
参谋长高桥低声道：
“旅团长阁下，看来黑石峪的威胁可能被高估了。”
“敌军主力似乎确实集中在榆社城下。”
“小林联队进展顺利，是否命令主力加速前进？”
中村正雄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上的黑石峪，心中的天平在急速倾斜。
吉野的求援一次比一次凄惨，榆社危在旦夕。
如果因为过度谨慎而坐视榆社失守，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先头部队的顺利通过，也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疑虑。
“再等等……”
中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静。
“命令小林联队，主力通过黑石峪后，在峡谷东出口建立警戒阵地，等待进一步命令！”
“第二联队做好出发准备！”
他还在犹豫，还在等待一个确切的信号。
或者说，是在与自己性格中根深蒂固的谨慎做最后的斗争。
……
野狼山指挥部。
顾云阳收到了田青关于鬼子先遣梯队大部已安然通过黑石峪的报告。
也通过侦察渠道知晓了中村正雄第二联队仍在武乡按兵不动的消息。
“旅长，鬼子第二联队还没动！”
“中村这个老狐狸，也太能沉得住气了！”赵刚说道。
时间拖得越久，榆社方向的佯攻也越容易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