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向沉稳的楚云飞,此刻也微微动容。
他虽非八路军系统,但对八路军那几位最高领导人的才能和气度亦是久仰大名。
他举起酒杯,向顾云阳示意道:
“顾师长,恭喜!”
“能得贵军那几位首长的如此青睐,足见兄台之功勋与才能,楚某佩服!”
方立功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深知此行之意义非同小可。
李云龙更是凑到顾云阳身边。
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顾师长,你这回可真是露了大脸了!”
顾云阳看着围拢过来的战友们。
看着他们脸上真诚的羡慕、由衷的祝贺以及那份对总部的深切向往,心中也是暖流涌动。
这份机会不仅仅是个人荣誉,更是总部对狼牙师的肯定。
他摆摆手,语气依旧平和,并没有因为这份殊荣而显得沾沾自喜。
“同志们言重了。”
“总部首长召见,是对我们全体参战战士们的肯定。”
……
这场在战后废墟上举行的、略显简陋的庆功宴,却充满了真挚的战友情谊和胜利的喜悦。
它不仅仅是一次庆贺,更是一次力量的凝聚。
这些来自不同部队、为了共同目标而并肩作战的将领们。
在此刻,心贴得更近。
顾云阳看着眼前这群可爱可敬的战友,心中充满了信心。
鬼子的报复迟早会来,未来的战斗可能更加残酷。
但只要这种团结和斗志在,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榆社,这座英雄的城市,见证了惨烈,也见证了辉煌。
而今天,这份辉煌,由这些铁血男儿共同分享。
……
与此同时。
就在顾云阳他们开庆功会的时候。
太原,日军第一军司令部。
夜色如墨,将这座古城紧紧包裹。
然而。
在这片浓重的黑暗里。
日军第一军司令部大楼却像一座燃烧着不安的孤岛。
但与往日那种透着侵略性亢奋的紧张有序截然不同。
此刻弥漫在整个内部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和难以言说的恐慌。
入口处站岗的鬼子卫兵,依旧挺直着身躯。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们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无法聚焦的茫然。
司令官岩松义雄的办公室很安静。
门外的副官和参谋们,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里面,没有传来前任司令官筱冢义男那种遇到挫败时歇斯底里的咆哮。
也没有摔打文件或瓷器的刺耳碎裂声。
这种异样的寂静,反而比任何暴怒都更让人心悸。
仿佛暴风雨前极度窒息的低气压,预示着更可怕的毁灭。
办公室内。
鬼子司令官岩松义雄没有像他的前任那样暴跳如雷,他甚至没有力气站立。
他只是深深地瘫坐在背椅里。
背对着门口,面朝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晋省作战地图。
曾几何时,他站在这幅地图前运筹帷幄。
上面代表帝国皇军的蓝色箭头,都让他志得意满,仿佛整个晋省的山川河流都已在他掌中。
而此刻。
这幅地图却变得无比刺眼,那些蓝色的标记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第36师团和第37师团……全部玉碎了?”
岩松义雄的嘴唇轻微地嚅动着,发出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喃喃自语。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空洞。
这不是询问,而是绝望的确认。
败了,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这不再是以往那种可以归咎于天气、地形或敌军狡猾的战术性受挫。
也不是为了更大胜利而进行的战略性的转进(撤退)。
这是两个齐装满员、装备精良的师团。
帝国陆军赖以在华北地区维持统治和发动攻势的绝对主力。
是支撑第一军脊梁的精锐,在短短一日之内。
被他们一直蔑称为土八路的敌人,成建制地、干净彻底地歼灭!
连同两位中将师团长,以及麾下三万多的精锐士兵。
成百上千的基层军官,恐怕都已凶多吉少,葬身在那片他们意图征服的异国山野之中。
这是自建军以来,帝国陆军在对外征战中从未有过的惨重损失!
耻辱!
彻头彻尾的奇耻大辱!
这耻辱不仅刻在他岩松义雄的名字上,更将刻在帝国陆军的军史上。
永远无法洗刷!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任内。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连串的失败记忆。
黑石峪那个该死的104旅团的覆灭,之前第三、第四旅惨重损失……
这一切失败的源头,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名字!
——八路军狼牙合成旅!(不知道狼牙已经扩编为师了)
他原本以为,集结第36、37师团这样的重兵。
形成泰山压顶之势,足以将这个心腹大患碾碎成齑粉,一雪前耻。
结果呢?
结果却是赔上了自己手中最强大、也是最后的两支机动打击力量。
等于亲手葬送了第一军未来至少一年内的进攻能力。
“八嘎呀路!”
岩松义雄的嘴唇继续哆嗦着,他想怒吼,想咒骂,想将眼前的一切都砸个粉碎。
他想咒骂那些无能的下属,咒骂狡猾的敌人。
然而,他最终什么像样的声音都没能发出。
只觉得一股极度的虚弱和冰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吞噬了最后一点愤怒的火星。
他连拍案而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像冰冷的淤泥,将他一点点淹没。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绝不仅仅是军事上的一场惨败,更是政治上的灭顶之灾。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大将绝不会、也绝无可能替他承担这个责任。
大本营的那些官僚和将军们,更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替罪羊。
来安抚天皇陛下的震怒和国内可能掀起的舆论风暴。
他的前任筱冢义男,虽然也是损兵折将,但至少局势尚未完全崩溃,战略要点仍在我手。
而他岩松义雄,是葬送了帝国在晋省近半的野战精锐。
导致整个晋省、甚至华北战略态势可能发生根本性逆转的头号罪人!
切腹自尽,以谢天皇?
恐怕那都是一种奢望,是最为体面的结局了。
更大的可能是,他被解除职务,押送回国内。
接受军事法庭的公开审判,在无尽的指责和唾骂中身败名裂。
遗臭万年,连累家族都蒙受永世的羞辱。
想到家族,他灰败的脸上似乎抽搐了一下。
但那点微弱的情感波动,迅速被更深的绝望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