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十余公里外。
日军第36师团停止了前进。
临时营地。
与狼牙旅指挥部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的气氛凝重无比，37师团失联的消息压在所有鬼子心头。
第222旅团长黑田重德、第223旅团长松山政右卫门、野炮第36联队长铃木孝雄。
以及几位步兵联队长，全都肃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井关仞手里拿着那份刚从司令部转发来的电报，手指微微颤抖。
电报是司令官岩松义雄发来的。
内容很简单。
第37师团与军部失去一切联系，情况不明。
着你部提高警惕，加紧与平田师团联络，并可酌情调整进军速度。
“酌情调整！”
井关仞仞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沙哑。
这看似给了他自主权，实则是将一块烫手山芋完全抛给了他。
继续前进？
万一37师团真的遭遇不测，那狼牙的主力下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自己！
后退？
没有军司令部明确的撤退命令，擅自后撤的罪名他担不起，岩松司令官的怒火他也承受不起。
“诸君！”
井关仞仞抬起头，目光扫过手下将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和疑虑。
“情况，你们都知道了。”
“平田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黑田重德性子最急，忍不住道：
“师团长阁下！”
“平田师团失去联系已超过四个小时！这绝不仅仅是通讯故障！”
“他们定然是遭到了狼牙主力的伏击！”
“我们必须立刻后撤！否则……”
“后撤？”松山政右卫门相对冷静一些，反驳道。
“黑田君，后撤命令何在？”
“没有命令，我们就是临阵脱逃！”
“更何况，狼牙部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就算赢了，也必然伤亡惨重，需要时间休整。”
“此时后撤，岂不是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万一这是敌人的疑兵之计呢？”
铃木孝雄也开口道：
“松山君所言不无道理。”
“但我们也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
“如果平田师团真的已经玉碎，那么狼牙的主力现在何处？”
“是否正在向我们的侧翼甚至后方运动？”
几位联队长也纷纷发言，有的主张立刻谨慎后撤。
有的则认为应该加速前进，趁狼牙主力疲惫之际猛攻榆社。
还有的建议原地固守，派出大量侦察兵摸清敌情再做决定。
争论声中，井关仞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何尝不知道风险？
黑石峪全歼104旅团的阴影至今笼罩在他心头。
顾云阳用兵诡诈，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平田健吉的骄狂和冒进，正好成了对方最好的猎物。
而自己的谨慎，会不会反而成为了对方从容调动、实施更大包围圈的帮凶？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总觉得，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司令官的命令看似给了他灵活处理的权力，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进，可能是陷阱！
退，可能是罪责！
“够了！”
井关仞仞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部下的争论。
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井关仞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最高指挥官，他必须做出决断，一个可能关系到整个师团近两万人命运的决定。
“司令官阁下的命令是酌情调整。”
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
“这意味着，完全停止前进或立刻后撤，都是不被允许的。”
“至少在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平田师团覆灭之前是不被允许的。”
他走到简陋的地图前，指着黑石峪的方向。
“但我们也不能无视潜在的风险。”
“因此，我决定！”
“部队先休整一下，凌晨开始行动，加快前进速度！”
众人一愣，没想到师团长会选择加速前进。
井关仞继续道：
“但是，前进的方式要改变！”
“由第224联队作为加强先锋，配属战车一个小队、工兵一个中队，率先出发，目标直指黑石峪峡谷！”
“他们的任务是进行武力侦察，趟一趟这滩浑水的深浅！”
他看向224联队长。
“你的联队，要梯次推进，遇有小股敌军可驱逐。”
“但若遭遇敌军主力依托坚固工事阻击，不可蛮干，立即停止前进，构筑阵地，并火速报告！”
“嗨依！”224联队长重重顿首。
“师团主力，包括你们两个旅团和炮兵联队。”
井关仞的目光扫过黑田、松山和铃木。
“与先锋联队保持至少五公里的安全距离！”
“行军序列要紧凑，但各部队间距要拉大，防止被炮火覆盖！”
“同时，向两翼派出加倍的精锐斥候，搜索范围扩！”
“我要知道，我们的侧翼和后方，到底有没有敌人的埋伏！”
这是一个折中且相对稳妥的方案。
用一支强有力的部队去试探，主力保持距离跟进。
既执行了司令官加紧前进的隐含命令，又最大限度地保持了警惕，预留了反应空间。
如果先锋部队顺利通过黑石峪或只遭遇微弱抵抗。
则证明风险可控，主力可加速通过。
如果先锋部队遭遇强力阻击甚至触发埋伏，主力也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做出应对。
是战是退，都有余地。
“诸君！”
井关仞仞最后环视众人，语气森然。
“平田师团的教训就在眼前！”
“我希望诸位收起任何侥幸心理！”
“从现在起，全师团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我们要用最强大的火力和最谨慎的战术，去应对那个狡猾的对手！”
“明白吗？”
“嗨依！师团长阁下！”所有军官齐声顿首，脸上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会议结束，鬼子军官们各自离去，准备执行新的命令。
井关仞则望着地图上榆社的方向，那股不安感依旧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顾云阳你的主力，真的还在榆社吗？”
“还是说，你已经张开了更大的网，在等着我？”
他喃喃自语道。
……
另一边。
三岔口谷地。
虽然天色已晚，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
有硝烟的辛辣，有血腥的甜腻，有物品燃烧的焦糊，还有泥土被翻起后的土腥气。
李云龙叉着腰，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
举着望远镜，俯瞰着这片巨大的战场。
下面的战士们举着火把，如同辛勤的工蚁，穿梭在狼藉的战场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疲惫却兴奋的光芒。
“快！那边的子弹箱，一颗都不许给老子落下！”
“二营长！”
“带你的人去把那几门还能动的山炮给老子拖过来！”
“小心点，别磕坏了！”
“伤员！优先转运重伤员！轻伤员互相搀扶着点！”
李云龙的破锣嗓子依旧响亮，指挥着这场另类的战斗。
——打扫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