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田重德是鬼子一位面容粗犷、以勇猛著称的将领。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似乎更多是针对那位已故的同僚。
“师团长阁下明鉴。”
“104旅团的悲剧，根源在于吉田君的轻敌冒进。”
“他显然严重低估了八路军，特别是这支狼牙部队的火力和战术素养。”
“根据战后的情报分析，他们极有可能是被引诱至峡谷之中。”
“然后遭到了敌军预先部署的、极其猛烈的炮火覆盖，以至于在极短时间内就陷入了混乱和崩溃。”
松山政右卫门接口道：
“黑田君所言极是。”
“黑石峪地势险要，两侧山高坡陡，谷底通道狭窄，确实是兵家所谓的绝地。”
“敌军指挥官选择此处作为伏击点，足见其狠辣与狡诈。”
“我认为，敌军主力一部，极有可能仍潜伏在峡谷两侧的高地。”
“企图复制上次的成功，至少也要对我军进行最大程度的迟滞和消耗。”
参谋长小林信男指着地图上峡谷的入口和出口说道：
“师团长阁下，侦查兵昨日进行的侦察显示。”
“峡谷入口附近有少量新挖掘的工事痕迹，但未发现大规模部队集结。”
“然而，这并不能排除敌军进行了精心的伪装和疏散。”
“我们必须假设，每一块岩石后面，都可能隐藏着狙击手或观察哨。”
“他们的炮兵阵地，必然设在反斜面或者更远的隐蔽位置，这是我们侦察的重点和难点。”
炮兵联队长铃木孝雄脸上则带着属于技术军官的自信，他挺了挺胸说道：
“阁下，请放心。”
“我炮兵联队已经计算了峡谷及其周边多个区域的射击诸元。”
“只要前锋部队或侦察兵能发现敌军任何暴露的火力点或集结迹象。”
“哪怕是大概方位，我们的野炮和榴弹炮就能进行效力射，甚至进行面积覆盖。”
“在绝对的火力密度面前，任何伏击都将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我们不是104旅团那种缺乏重火力的部队！”
井关仞静静地听着部下的分析和争论，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马鞭的鞭绳。
他并非怯战之人，能升任师团长，自有其过人之处。
但104旅团几乎被成建制歼灭的惨状，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作为职业军人的谨慎。
面对一个能够吃掉一个精锐旅团的对手，任何大意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他需要的不是蛮勇，而是万全的准备和冷静的决断。
沉吟良久，直到一阵更强的风卷起沙土打在众人脸上。
井关仞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部下紧张而期待的脸庞，下达了经过深思熟虑的命令。
“诸君的分析都有道理。”
“黑石峪是险地，但也是通往榆社最直接的通道。”
“绕行不仅会严重贻误战机，给榆社守军更多加固城防的时间，也可能在更不利的地形下遭遇敌军。”
“因此，我们必须通过，但绝不能重蹈吉田的覆辙。”
他的语气变得清晰而坚决。
“行军序列立即调整。”
“前锋改为由第224联队一个加强步兵大队担任，配属战车中队一个小队，以及工兵、通讯分队。”
“他们的任务是梯次、缓慢推进，遇有小股敌军可自行清除。”
“但遭遇主力抵抗或可疑迹象，必须立即停止，构筑简易阵地，并火速报告。”
“师团主力与前锋必须保持至少两公里的安全距离，各部队间距拉大，防止被炮火覆盖。”
“铃木君。”
他看向炮兵联队长。
“你的炮兵联队在峡谷入口外选择最佳射界阵地立即展开。”
“派出前进观察所，尽可能靠前部署，与前锋和侦察兵保持紧密联系。”
“我授予你临机决断之权，一旦确认敌军重要目标，无需等待我的命令。”
“可立即进行最大强度的炮火急袭，务必压制甚至摧毁敌军火力。”
“等全军通过峡谷时，各部队需保持最高警戒等级！”
“队形尽可能分散，利用地形地貌掩护，快速通过谷底狭窄区域，绝不允许在任何地点长时间停留。”
最后，井关仞的声音带着一丝森然寒意，强调道：
“记住，诸君，我们第36师团不是来踏青的，更不是来送死的！”
“我们要用帝国军人最强大的火力，碾碎任何敢于阻挡皇军的敌人。”
“如果狼牙敢再次在这里设伏，那就让他们用鲜血来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帝国师团的碾压之势！”
“现在，传令下去，各部严格按此方案执行！”
“嗨依！师团长阁下！”众军官齐声顿首，表情肃穆。
他们知道此战的严峻性，也明白了师团长的决心。
命令迅速通过传令兵和旗语，传达至师团的每一个大队。
庞大的第36师团再次行动起来，但节奏已然改变。
……
与第36师团如履薄冰般的谨慎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来自东北方向的日军第37师团。
这支同样齐装满员的师团，在其师团长平田健吉的驱使下。
正以一种近乎急行军的姿态，沿着井陉关通往榆社的道路，滚滚向前。
平田健吉与井关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将领。
他年纪稍轻，身材精干，脸上常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倨傲神情。
他崇尚进攻，信奉速度就是生命，对于稳扎稳打的堡垒战术颇有些不屑一顾。
在他眼中，吉田贞一和104旅团的覆灭。
更多是源于指挥官的无能和平重误判，而非敌军有多么强大。
此次作战，方面军司令部将主攻任务交给了更为持重的第36师团。
让他从侧翼配合，这本身就让他心中憋着一股火，急于证明第37师团的武勇和效率。
师团参谋长武田贞义策马跟在平田健吉的指挥车旁。
看着窗外迅速向后掠去的荒凉山景，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师团长阁下，部队连续急行军，士兵们已显疲态。”
“前方即将出井陉关，进入相对开阔的三岔口谷地。”
“是否让部队稍作休整，并派出更详细的侦察？”
“毕竟，此地四周丘陵起伏，仍需防备敌军阻击。”
平田健吉坐在颠簸的指挥车里，头也不抬地回道：
“武田君，你太过谨慎了！”
“兵贵神速！”
“榆社之敌听闻我两大师团压境，此刻必然惊慌失措，全力加固城防。”
“他们哪还有余力，又怎敢在野外与我堂堂正正之师进行野战？”
他冷哼一声。
“至于阻击？”
“无非是小股游击队袭扰罢了，正好让前锋部队练练手，还能提振一下士气！”
“传令，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