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凌梳妆打扮很久。
周芷宁却以为姚青凌病得只剩一口气,已经无力招待客人,正琢磨说点什么刺激她一把,送她去见阎王。
却见着光鲜明亮的姚青凌踩着优雅的小步出来了。
周芷宁瞬间攥紧拳头。
她不是快死了吗?
可眼前的女人,面色红润,身子康健,看起来能活到八九十!
看她一身明丽华贵的装扮,比起从前,又富贵许多。
周家被查抄之后,周芷宁即便有展行卓的全部呵护,可比起从前还是素淡了许多的。
而姚青凌呢?她却从灰头土脸,变得越来越高贵雅致,眼睛里没有了死水般的沉寂,越看越鲜亮灵动。
展行卓就是被这样的她吸引的吧?
可是,姚青凌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是过着凄楚的日子,被世人嫌弃,被侯府所不容,只能偏安一隅,被人遗忘,直到她无声无息的死去。
周芷宁紧掐着手心,恨和嫉妒,几乎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姚清凌捧着珐琅彩手炉,淡淡地瞧着她:“周姑娘来我这儿,有何贵干?”
倒不是姚青凌不肯给好脸色,而是周芷宁眼里的恨意太浓烈,她又何必给笑脸。
她才不干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周芷宁是奴婢,而她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忠烈之后,哪有小姐先给奴婢好脸色的。
就冲着从前周芷宁对姚青凌的欺辱,没把她打出去就不错了。
而姚青凌选择亲自出来见她,一来是正面见一见这个“宿敌”;二来,青凌若不见她,传出去就是怕了她。
周芷宁听着她漫不经心的嗓音,连音调都透着养尊处优的慵懒,让她更恨了。
但她此番前来,不是受气的。
她扬起微笑,同样以慵懒高雅的姿态对着姚清凌,扬手施施然地一指,道:“是有贵事。”
“展二爷加官进爵,皇上赏赐了不少好物。按说,这些东西理应由你收着保管的,可谁叫你非要闹着和离呢?”
“二爷说府中没有女眷,就让我来保管了。”
“我想着你九死一生才为二爷诞下子嗣,怎么也得送些东西犒劳你的辛苦。这便做主,给你送了两箱东西来。”
“这两箱,一箱是阿胶人参鹿茸犀角等名贵药材,保你健康长寿;另一箱是银子,我知道你好此物,毕竟当初你不就是嫌二爷不赚钱,才要坚持和离的吗?”
她说完,勾着唇角笑看青凌,眼神讽刺而尖锐。
她这番话,传达出两个意思。
第一,她已是新府名义上的女主人。
第二,暗指姚青凌目光短浅,嫌弃展行卓官位低,嫌贫爱富,放弃侍郎夫人这么个大官夫人。
楼月听得生气:“才不是这样!”
当初姚青凌为什么要和离,不就是因为这罪臣之女在府中作威作福,不断地欺辱她,把她逼得忍无可忍,宁可玉碎也要走吗?
周芷宁冷眸睇向楼月,厌恶地轻嗤一声:“姚青凌,你还是这般不会调教婢女,没大没小。”
姚青凌扫了眼楼月,淡笑道:“我的婢女会分是非黑白,对我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她家底清白,只是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卖身进府。但你就不同了。”
“官奴婢,这是犯了大罪的门第,才能得此贱籍。”
“哦,刚才你说你掌管新府一切事务……应该是以家奴的身份吧?展行卓把你的奴籍,从申国公府买过来了?”
陶蔚岘将周芷宁从司农寺买出来,再转手卖给展行卓,她像个货物一样被买卖!
这份羞辱,令周芷宁恨得咬碎了牙。
“姚青凌!”
忽地,她从愤怒转为嘲笑,“你是懊悔嫉妒吧?”
“我是官奴婢又如何,行卓哥哥从来都把我放在第一位,他也从未把我当成奴婢。”
“便是他做这侍郎,也是我在他身后日日陪伴,时时敦促鼓励。而你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行卓哥哥乃当今朝廷青年才俊,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过几年就可做一品大员。到时,我周家就可翻案回京,我便不再是奴婢。而你呢?”
周芷宁说完,高傲地抬起下巴,凝视着姚青凌,心中大感快意。
她知道的,姚青凌现在一定是懊悔极了,才只能这样羞辱她,激怒她。
她才不会上她的当,让自己歇斯底里,丑陋不堪。
她周芷宁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周芷宁带着几个家丁,骄傲地扬长而去。
可姚青凌那句“家奴”,像是一根巨大的刺卡在她的喉咙,下不去,也吐不出来,梗得她都快不能呼吸。
出了侯府的大门,周芷宁深呼吸好几次,回头狠狠地看着那“忠勇侯府”的匾额。
呵,忠烈之女?
她很快就会将这匾额摘下来,让姚青凌也去做那官奴婢。
等着吧。
院中,楼月对着那两口箱子,翻了个白眼:“没名没份地跟着男人,居然还有脸上门来炫耀。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
夏蝉冷冷地说:“她可不是没名没份,她是展二爷的女奴。”
楼月扑哧一声笑出来:“夏蝉,你的嘴什么时候这么毒了。”
何茵向来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弯腰从箱子里拿起一盒山参,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楼月只当何茵药痴,一把拿过来:“这有什么好的,咱们府里也有。哼,就为这点儿东西,叫小姐耗费时间打扮,亲自出来接待她,真够不值的。”
姚青凌笑了笑:“值,怎么不值了?我身上的这些头面可比不起这些银子。”
“小姐……”楼月觉得小姐怎么又没骨气了?
夏蝉问:“不过,这些东西怎么办?退回去吗?”
青凌捏着一枚银锭把玩。
银灿灿的,在阳光下闪烁的光芒真的很好看。
呵,展行卓去洛州治水,本该是戴罪立功,竟叫他借此一飞冲天了。
还是国公府的势力大啊,只要找到由头,轻而易举就能将他送上青云。
皇上的赏赐肯定不止这些。
这笔赏赐,应该比过去展行卓三年的俸禄都多了吧?
可姚青凌做他三年的夫人,除了一个孩子,什么都没得到。
赚钱多难啊,她为何不要?
这些银子,就当是他抚养孩子了。
姚青凌淡淡地说:“送我的私库去。”
这时,何茵还在挨个翻看那些名贵药材。
但她的表情不似痴迷,而是一脸凝重。
青凌问:“何茵,这些药材有问题?”
楼月顿时如临大敌:“这些药被下毒了?我就知道那毒妇不安好心!”
何茵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阿胶送到青凌的手里叫她仔细看,然后双手比画:“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