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年底,宴席更多了,名门贵女们走动频繁。
姚青凌和离之后,被很多名门贵女排挤,像被人刻意遗忘。一来,她们不屑与商女为伍,二来,怕得罪了德阳大长公主。
直到荟八方的生意越来越好,再加上御史夫人在贵人间运作走动,姚青凌在年底时,又成为各大宴会上的座上宾了。
但她不止是做座上宾那么简单。
她承包了这些名门宴会所需的食材,天南地北,只要出得起价钱,荟八方就能保证送上来。
寒冬腊月,谁家的宴席上若能摆上一道南方的新鲜果品,倍有面子。
今日姚青凌要赴的宴是辰王家的。
辰王腿伤之后就寄情于诗画,辰王妃怕他闷出病来,在王府办了个诗社,很多公子小姐们都是诗社的成员。
春天赏花,夏天赏雨,秋天赏枫叶,冬天赏雪,一年四季,季季都有不同的花样。听说辰王妃的猫老死了,还专门办了个诗会,送别那只猫。
辰王府热热闹闹的,就不冷清了。
德阳大长公主不待见那个瘸腿了的侄子,不怎么往来,姚青凌与辰王府不熟,没想到和离后,辰王妃竟然递了帖子来,请她承办宴会。
这是王公级别的宴会,姚青凌第一次承办。
她早半月前就让刘掌柜和夏蝉准备东西,她自己在后面亲自督办。
到了宴会正日,姚青凌穿一身浅紫色绣雀鸟的襦裙,既衬托她的年轻,又有做老板的沉稳,既有贵气,又落落大方。
最主要的,这颜色不抢贵女们的风头,又不会被人压一头。
她对这绣花很满意,赏了绣房的绣女。
楼月一早就去了王府,协助王府的后厨做餐食,陪坐马车一起去王府的是夏蝉和招银。
招银很是意外,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小姐,奴婢行吗?”
她来了木兰院之后,做了个二等丫鬟,比从前在正院好了很多。楼月很照顾她,都把她喂胖了。
只是,招银从未见过大世面,她怕给姚青凌丢脸,更怕惹出事情来。
青凌穿上厚实的大氅,瞥她一眼:“你若不想去,那就换别人。”
招银现在明白了,小姐是在给她机会见世面,当即点头如捣葱:“去,奴婢去。”
一行人上了马车,招银不敢东张西望,端正坐着。
青凌掀开窗帘子,瞧了瞧外面。
今天是腊八,有些名门摆摊施粥,米香味好像被寒冷的空气冻住了,闻不到什么味道,只看到稀薄的水蒸气融化在空气里。
一口大锅,后面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缩起来,脖子却伸得长长的,他们前后挨着也紧,让人想起了烤鸭店悬挂着的鸭。
每一个人,都看不到即将过年的喜悦,脸孔是麻木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冒着温吞热气的大锅。
好像喘一口气的唯一动力,就是那锅里的粥。
为了那口热粥,他们伸长了脖子,也不在意落在脖颈里冰冷的雪花。
夏蝉轻声道:“那锅里哪有什么腊八粥,不过是一些劣质的杂粮。即使是这样,他们还往里兑很多水。那一碗粥,碗底就只有几粒杂粮而已。”
“什么救济灾民,不过是沽名钓誉,得一个仁善的好名声。”
“可是这几粒米粮,却叫人挨着冻在这儿排队白白等大半天时间。”
青凌沉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她已经尽力让更多人吃上饭,但很多事,不是她能做到。
每一个人,在每年的辞旧迎新之际,都在祈祷来年会过得好一点,但往往都不能如愿。
夏蝉想到了什么,说:“奴婢听肖平峰说,盛大河在码头也设了粥棚施粥。码头仓库那儿的队伍比这还长。”
青凌有些意外。
盛大河那人一心只有赚钱,抠门抠得要死,他居然舍得花钱施粥?
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回头要去问问他。
到了辰王府,只见门口的华贵马车也是一辆接着一辆。
青凌的马车在后面,她的马车后面,还有接二连三的马车。
有人不愿意了,她们觉得姚青凌非官非贵,应该去后面等着。
青凌哂笑了一声,自言自语说:“这么看来,之前展行卓刁难我,倒像是提前让我适应了。也罢,那我们就后面等一等。”
她不愿在辰王府门口闹事。
这些贵人们,她也得罪不起。
众人满意地看着姚青凌的马车退让到一边,更有人笑话说,“她现在是懂事了,不敢逞凶斗狠了。”
“她那不叫懂事,不过是见人下菜碟,欺软怕硬而已。”
青凌与几名丫鬟在一边站着,听见了也没什么反应。
骂得不够酸,不够辣,跟从前姚青凌听到的恶言恶语相比,简直是文绉绉。
她回头对夏蝉和招银说:“辰王府的客人就是有修养,你们听听,难怪人家能写诗。”
夏蝉笑:“小姐,你没有写诗的才气,不知道她们到时候会不会叫你写诗。若要写诗,你就惨了。”
招银瞧着青凌与夏蝉一来一回的瞎聊,咧着嘴傻笑。
没说几句,忽然展行湘奔奔跳跳地跑过来了。
“二嫂……”刚唤出声,周围扫过来一片目光,展行湘赶紧改口,“青凌姐姐。”
她吐了吐舌,很不习惯这称呼。
姚青凌和离后,展行湘就不怎么见过她了。
德阳大长公主让她在家专心练规矩背家规,为她将来做忻城侯府的宗妇做准备,展行湘倒是想来找姚青凌玩,只是身后跟着嬷嬷们。
那些嬷嬷还跟她说,不要学姚青凌离经叛道,不以夫为天的女子,都不是好妇人。
姚青凌也好长时间没看到展行湘了。
她又长高了不少,脸孔也长开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茶花,明艳动人。
姚青凌点了点头,两人打了声招呼,其他贵女急着跟展行湘攀交情,要跟她一起进王府去。
“……行湘妹妹,她是商女,你应该跟她保持距离。”一名贵女不屑地扫一眼姚青凌,“她就该在这儿站着,给我们让道。等所有人进去了,她才能进。”
展行湘直接白了她一眼:“什么商女贵女,青凌姐姐既然来了这儿,她就是辰王府的客人。没见过身为客人,还瞧不起主人家请来的其他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