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卓一愣,拧了拧眉。
他转身出去,鸣鹿留下,继续盯着姚青凌。
展行卓到了外面,却见蔺拾渊背着手,正站在走道上。
蔺拾渊的气质更阴冷了,一张脸半分表情都没有,像极了无恶不作的佞臣。
展行卓侧头往房里扫了眼,再看向蔺拾渊:“蔺郎中,你好大的胆子,敢谎称‘上头’。本官的官位在你之上,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蔺拾渊淡淡道:“非下官假行下令,只是,这是皇上的旨意,一个都不能放过。”
“姚青凌的荟八方尚未洗清嫌疑,她就是关键嫌疑犯。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儿子,都不能离开。”
“下官若是给展大人行了方便,事后若出了事情,展大人要替姚青凌担责吗?”
“便是德阳大长公主亲自来,下官也是这样说。”蔺拾渊说着,朝着国公府的方向拱了拱手。
他多这一句话,是避免过后国公府又派人来施威。
展行卓这是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
姚青凌和前途,选择哪一样?
之前周家出事,皇帝的皇权尚不稳,他还能护着周芷宁,可五年过去了,皇帝的手腕趋向强硬,周芷宁贬为官奴婢,就是个证明。
若这次,他选择保住姚青凌,说不定在皇帝的眼里,就是藐视皇权。
他是皇亲,更可能被怀疑,与其他王爷勾结,挑衅皇权,那么他的下场,未必只是去洛州了。
会比上一次更严重!
展行卓目光微闪,心里快速算计着。
他淡淡看着蔺拾渊,虽官品低,却已经有与他比肩的权力。
这个男人,从关在囚笼,一步一步的,竟然走到了这个位置!
展行卓细想了下,皇帝只给了蔺拾渊一个月的时间办案,办不好,就砍了他。
一个月早就过去,蔺拾渊不但没死,手中大权越来越重,而整个朝堂也因这大案,血雨腥风。
不愧是人屠,不惧威胁,不惧死,不惧权势,冷血无情。
“蔺拾渊,里面的女人,是救过你的恩人。你真要看着她死吗?”
蔺拾渊讥诮的扯了下唇角:“大人,下官听闻过一件事。说永宁寺遭流匪突袭那一晚,山上火光冲天,死伤数百上千。当时大人得知消息,却没有上山去救人,大人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知道她还有救,却在等她被人杀死的消息?听闻大人连上山去查证一下都没有,直接就办了丧事,有没有这一回事?”
蔺拾渊的嘴里,吐出的每一句冰冷的话,都像啪啪打在展行卓的脸上。
展行卓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手指攥成拳,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
蔺拾渊看着展行卓的吃瘪,心里痛快极了。
这段时间,他没少被百姓骂,展行卓竟然也想来踩几脚,也不照照镜子,他有资格吗?
“展大人,比起你,下官望尘莫及。”
毕竟那时的姚青凌,是他的发妻,是他口口声声娇养的女人。
展行卓气得牙齿都咬碎了,怒斥道:“蔺拾渊,不用你来教训本官,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
他冷傲地别过脑袋:“姚青凌可没有救过本官,相反,是本官护了她三年。而你,是被她救下,被她收留的男人。”他顿了顿,冷嘲一声,“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也算是男人?”
蔺拾渊似是被展行卓刺痛了,沉默片刻后,他道:“大人的说教有道理。”
“那便……下官当着大人的面保证,在案子落定之前,下官就让姚青凌母子住在这间牢房,每日有新鲜热乎乎的饭菜供应,也算报答她的救命和收留的恩情。此外,那孩子是德阳大长公主的孙子,皇上的外甥,这样既给了大长公主和皇上的面子,又不算违背皇上的圣意,大人觉得如何?”
展行卓:“……”
他忽然觉得有点怪异。
这蔺拾渊给国公府面子,姚青凌母子可以得到特殊待遇,却与他无关?
可若细说,又挑不出什么刺来。
男人鼻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表示这件事就暂时这样算了。
“蔺拾渊,你最好遵守信用。她们母子二人若是掉了一根头发,本官都不会放过你。”
蔺拾渊又装模作样地拱手行礼,展行卓深吸一口气:“鸣鹿!”
听到叫唤的鸣鹿从房里出来,看到展行卓走了,连忙跟上去。
蔺拾渊仍是那个站位,他看着展行卓的身影消失在走道里,转身往另一侧走了几步。
他脚步很轻,若武功不如他深厚,是听不出来的。
他突然出现,将躲在墙后的田筑吓了一跳。
蔺拾渊淡漠地注视他:“都听到了?”
田筑装糊涂:“听到什么了?”
蔺拾渊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在案子结果出来之前,姚青凌母子就安置在那间牢房,不得有任何差池,明白吗?”
田筑低了头:“明白。”
展行卓的身后有德阳大长公主和国公府的势力,蔺拾渊有被百姓痛骂的压力,姚青凌母子不能出事,连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
姚青凌虽然行动受限,但她在这牢房里却有点“作威作福”的意思。
她将自己的婢女和昭儿的奶娘都叫过来。
理由是她和孩子需要人伺候。
田筑还想为难一下,只允许给她一个丫鬟,姚青凌说:“我的孩子矜贵,又尚不足半岁。这牢房空气差,也不知道死过多少人,满是阴气。不得多些人气儿来给孩子压压惊?”
田筑被她搞得头大,只能答应下来。
晚上,别的罪犯只能吃硬得像是石头一样的馒头,喝冰冷的稀粥时,姚青凌这边吃着热乎的饭菜。
跟侯府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有菜有鸡蛋,还有几片肉,倒也满足。
楼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若是再能换件干净衣裳就好了。”
这衣服进来时还能看得见花纹,此刻已经一团脏污了。
夏蝉说:“你就知足吧。若不是小姐,咱们还在那儿,被那些女人虎视眈眈呢。”
楼月叹了口气,试图将衣服上的脏污搓去些,青凌道:“不过是换件衣服,一会儿跟那田大人说一声,叫他传句话回侯府就行。三叔一家还在侯府,他们会跟咱们送来的。”
楼月眨了眨眼睛:“啊?他能同意吗?”
青凌笑道:“必须得答应。”
不然,蔺拾渊就会挑他的刺。
姚青凌如今算是尝到“特权”的滋味了,尽管是在牢里。
哎,难怪那么多人攀龙附凤,拼命往上爬,拼命要将人踩在脚下。
若不将别人踩在脚下,就会被别人踩。
她嘲弄地勾了勾唇,心里却觉得累。
她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恹恹的。
何茵走来,比画手指:“哪里不舒服吗?”
她拉着青凌的手腕给她把脉。
青凌摇了摇头:“进来之前就吃了你给的药丸,没事,只是有些不开心而已。”
蔺拾渊昨夜夜访过后,他俩就商量好了对策。青凌知道自己有牢狱之灾,算好了时辰,叫木兰院的几个人都吃何茵配制的药丸。
这药可防风寒,本来打算下次她们再去那山谷时用的,却提前吃上了。
何茵眨了眨眼睛:“我们要在这里多久?”
青凌摇头。
她不是神算子,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要多久,就要看蔺拾渊接下来受到的阻碍有多大了。
展行卓想要救她,周芷宁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