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回长公主,已经派人拖住她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
“很好,她绝对不能比我先找到彦儿,否则,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长公主说的是。三殿下留下来的暗号找到了,顺着当下这条路直走,应该就可以找到殿下了。”
半个时辰后,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血腥的气味,她加快了步伐,终于看到了前方一片月色盛明的空地,看清了背靠在大树跟坐着一个人影。
“彦儿!”她情绪激动,向前跑去。
然而,当她冲出那片树林,看到眼前的情景却不由得毛骨悚然,随后逐渐赶来的人也僵在了原地。
只见四具雄狮的尸体倒在地上,其中一具还被削了一大片脑袋,其他三具看得出来都是被砸死的。
眼前的情景用一句惨不忍睹来形容毫不为过,空气中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光是看着便能想象这里此前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殊死搏斗。
女人的脚步僵在在原地,看着背靠树根垂头而坐的男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衣衫被鲜血浸染,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地上这些尸体的。他蜷起一只腿,手搭在膝盖上,仍然有鲜血不断的划过手背,从指尖滴落。
他深埋着头,发丝凌乱,根本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死是活。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在他面前还躺着一具女人的尸体,之所以说是尸体,是因为已经完全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生命迹象——
她的下颚乃至胸前的一大片衣襟都被鲜血浸染,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然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她的右手手臂以一个奇怪的形状摆放着,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到的,在血肉模糊中好像依稀可以看到断裂的骨头……
侍女头皮发麻,惊慌的看向身旁的女人,嘴唇打着颤:“长公主,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女人也被眼前这副景象震惊到了,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才逐渐回过神来:“不……”
她喃喃着,眼里布满了惶恐:“我们来的刚刚好……”
她要的就是眼前这幅情景!
下一刻,女人迈开步伐,向前奔去,嘴里呼喊着:“彦儿!”
她扑倒在陷入昏迷的男子身上,拭去黏在他脸上的发丝,将他的头颅抬起来:“彦儿?”
允彦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竟然强撑着睁开灌了铅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眼前之人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喃喃了一句什么,女人没听清。
随后他便彻底晕死过去,任她怎么叫也叫不醒。这时,有侍女走上来,低声询问道:“长公主,我们还是先带殿下离开这里,出去后再慢慢找人医治吧。”
女人点了点头。
侍女看向不远处的女人尸体,神情纠结:“那,这具尸体该如何处理,还请长公主明示。”
女人看了一眼地上死状惨烈的尸体,又看了看怀中的允彦,吩咐道:“也一并带上吧,将来或许还有大用呢。”
“是。”
另一边怀冷也很快将那几个留下来的黑衣人给解决了,但当她再继续顺着那伙人离开的方向追赶时,早已没了人影。
继续往前走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那个偷袭的刺客,乃是姚惠妃身边的侍女。至于后面那个将她救走的人,不用说肯定就是姚惠妃了。
她本应在宫中,眼下正是风口浪尖,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偷出宫,只为赶在她之前救下允彦,可谓是用心良苦。
姚惠妃计划了这么多,却将他从头到尾瞒在鼓里,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吧。
允彦生在大盛,长在大盛,虽是从姚惠妃肚子里出来的,可跟她却根本不是一类人。所以,要想彻底把他从身份到信仰都变成燕朝,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把他对大盛的爱变成恨!
只有这样,他才能斩断过去,为燕朝效力。而她,就是那个摆渡人,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想到这里,怀冷的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了一样,疼得她无法喘息,悔痛和愧疚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团团包围。
她无力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捂着心口的位置,慢慢蹲下身来。
过了许久,她重新缓过神,一抬头才发现眼前被月光照耀的地方,静静躺着四具雄狮的尸体,血腥的气味迎面扑来。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不顾一切的奔上前,然而当她赶到时才发现,这里除了四具雄狮的尸体,其他一无所有。
她在周围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允彦的身影,不过根据地上的血迹可以推断出来,这里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殊死搏斗,很显然,允彦赢了,但他却不知去向。
她终归还是来迟一步,人应该已经被姚惠妃他们救走了。
一瞬间,她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是赎罪还是忏悔,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南山庄。一个惺忪平常的清晨,晨间的薄雾还未散去,昨日夜间的一场小雨将这个山庄衬托的更加朦胧。
听南坐在房檐下的藤椅上,方眼眺望着远处的山林,神情寂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那棵桂花树下,阿晨如往常那般同云落下棋对弈。近些时日经过听南的悉心调教,阿晨也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见人就傻笑的小傻子了,除了不会说话外,他的举止,眼神越发的成熟。
用云落的话来说就是,用不了多久阿晨就能长成她梦中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了。但与此同时,她唉声叹气的次数也更多了:
“唉,我又输了……”
云落丧气的把手中的树枝仍在地上画的棋盘上,转过身来冲听南喊道:“姐姐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盘棋还有没救?”
听南单手撑着脑袋,丝毫没有动身的打算,懒洋洋说道:“阿晨现在的棋力已在你之上了,这盘棋不用看我也知道毫无希望。”
闻言,云落看向阿晨的眼神更加郁闷了,所谓又爱又恨,大抵就是如此了。她独自在原地憋闷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回击的妙招,故意放声说道:“这才多久的功夫啊,阿晨便能超过我了,相信不久就连姐姐恐怕也不是阿晨的对手了。”
听南觉得好笑,却也并没有同她置气,只是懒洋洋说道:“你也不用放狠话激我,这招对我没用,实话说吧,就算再过个几年十几年,阿晨也不一定能赢得过我。”
云落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姐姐这话就跟你是那九品棋神似的。”顿了顿,她一转眼珠子,突然凑到阿晨身边:“阿晨定要好好学习,将姐姐那身本事全都偷过来,然后光明正大将她打败,到时我看她脸疼不疼!”
听南闻言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有一旁的阿晨陷入了沉思,难道真的如姐姐说的那样,自己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是她的对手吗?
其实现在他也看得出来,她跟自己对弈的时候并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甚至有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自己现在连她的对手都不是。
要想成为她真正的对手,可能还得花上十年二十年的功夫。
就在这时,一道开门声打破了当下祥和的气氛,三人抬头看去,竟是阿泠从女人房中出来了。
“阿泠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听南笑问道。
“我看后山的苹果结得不错,我寻思着去摘几个回来给嫂嫂尝尝。”阿泠从容不迫的回答道。
听南笑着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在阿泠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径直走下台阶来到了云落身边。
云落看着阿泠逐渐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听南一眼便看破了她在想什么,故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前几日果子结得正当好的时候她不去,怎么现在想起来去给她嫂嫂摘苹果了?”
听南低头笑笑,眼底糅杂着意味不明的神色:“谁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云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这几日女人的身子倒是恢复了不少,还能下床走路了。”
听南望向女人的房间,藤椅摆放的位置正对着她的大门口,方才她一直坐在女人门前,现在让出了位置,抛下了鱼饵,不知这条大鱼会不会上钩。
另一边房中,女人趴在窗口探头观望院中的情景,听南他们几个都背对着她,看到自己大门口也终于没了人,才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
她放轻步子,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而听南也尽力配合着她,拉住了准备回头的云落。
女人因为一路都没被发现有些得意忘形,可就在她快要过桥的时候,听南及时回过身,看着鬼鬼祟祟的女人喊道:“婶婶这是打算到哪里去?”
女人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局促的转过身,笑道:“噢,我,我打算到田里去帮帮老头子,怕他一个人做不完。”
听南站起身,视线紧紧盯着女人:“哦?是么?”
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牵强:“当然了,不然姑娘还以为是什么?”
听南不动神色的朝女人一步一步靠近:“婶婶到田里去干活儿不带着锄头,就这么空着手去?”
“噢!瞧我这记性!”女人一脸的恍然大悟,看到不远处的墙边立着一把锄头,连忙拿过来,急不可耐的说道:“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
女人再次被唤停脚步,看着一步又一步朝自己逼近的听南,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发慌:“姑娘还有什么事?”
听南走到女人面前,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我前些日子听阿泠姑娘念叨快过冬了,家里也没有可以缝补的棉衣,还说等过一阵子得亲自到镇上去采买呢,婶婶何不趁着今日天色好去镇上采买缝制棉衣的布料呢?”
女人一听这话,连忙丢掉了手上的锄头,就像是走在大街上,白拣了一百两银票似的,高兴的劲儿藏都藏不住:“姑娘说的是!这大冬天的要是没有棉衣可怎么过?我这就到镇上去!”
说着,女人急不可耐的欲转身离去,却不想被听南一把拉住手腕。
女人神情僵硬的转过身来看着听南,疑惑中藏着阵阵心虚:“姑娘这是做什么?”
听南笑容阴恻,几乎凉到了她骨子里:“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婶婶急不可耐的想要到镇上去,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