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冷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的样子。
轻愁瞬间收敛了笑意：“怎么？大姐可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怀冷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视线放在了轻尘身上，走过去坐下：“待会儿再说这个，先搞清楚长泾那边发生的事，你可有调查出千风的真正死因？”
轻尘点头：“查清楚了，千风她，并不是无缘无故自刎身亡的。”
轻愁也走过去坐下，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轻尘的神色，一边给大姐倒茶。
怀冷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我就知道，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轻尘想起那日尚行舟将真相告诉她的那番情景，心中一刺，带着未消的余痛翻涌而上，疼得她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可她越是迟迟不肯说出真相，怀冷心中就越急。
没想到这时轻愁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一个，她看了眼怀冷的脸色，伸手握住了她微微颤栗的拳头。
怀冷回过头，看到轻愁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她：再等等。
她理解此时轻尘心中有多难受，所以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不能逼她，得等她自己迈过那一道心坎。
似乎是过了很久的时间，轻尘再次抬起头时，眼底已覆上浓浓的一层哀伤：“千风她……是因为被人种下了将军蛊，所以才……”
“什么？将军蛊？！”
轻愁准备喝茶的动作一顿，她已经猜到了是这层原因，但却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将军蛊！
怀冷一震，垂下的眼帘里裹着深深的泪意：“是因为张心缊吧？她去长泾就是这个目的，除了她还有谁能搞到这么阴邪的东西。”
轻尘点了点头。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千风跟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费尽心思的谋划？”轻愁问道。
怀冷哼笑一声：“还能因为什么原因？这么做对她百害而无一利，但能让她冒险的，除了她哥哥张楠谨，还能有谁？”
这么说她算是想通了：“所以，她哥哥跟千风之间有关系？之前怎么从未听千风提起过？”
轻尘开口说道：“千风在八年前的确跟张楠谨相识，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俩人乃是好友，更何况还有听南这层关系，除非那张楠谨人面兽心，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千风是绝对不会对他起杀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心缊以为她哥哥的死跟千风有关？她有什么证据吗？”
“在张楠谨出事后，张心缊曾经离开过京城一两年的时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她就是去辽疆调查她哥哥的死因的。据当地百姓猜测，张楠谨武艺高强，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同时间出现在辽疆当地的千风无疑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还有人说，张楠谨战死那日，战场上出现了一位以一敌百的高手，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千风。”
“有道理……”轻愁点点头，对她这番话表示认可：“不过——我还是有疑问，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二姐你是怎么调查的这么清楚的？难不成是专门有人告诉你的？”
‘难不成是专门有人告诉你的’轻愁最后这句话给了她提示。
她当时还疑惑尚行舟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不管他势力再大，查七八年前的陈年旧案也不可能翻出什么花儿来，除非，是有人专门告诉他的！
可这告诉他的人，究竟是谁呢？
想着想着，轻尘不免有些出神，轻愁连着喊了好几声二姐，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这些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的？”
“啊，”她愣了愣，回过神来：“没错，这些的确是尚行舟告诉我的，我去到千风坟前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了，似乎在给千风烧什么东西。”
怀冷跟轻愁对视一眼，心中不免疑惑，但又转念一想，尚行舟跟千风之间肯定有那么点故事，上次候年宴就看得出来，所以他去祭拜千风给她烧纸，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是，尚行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八年前他跟千风连见都没见过吧？他是怎么在千风出事后，就顺藤摸瓜牵扯出这么多事的？就算他手眼通天也做不到吧？
“当时尚行舟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疑惑，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问他，他说是自己查出来的，这话你们也不会信吧？”
轻愁：“可，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呢？七八年前的旧事，当时的知情者恐怕早就已经被王世图处理干净了，莫非这人是张楠谨的旧部？可也没道理啊，就算张楠谨真有手下存活下来，怕也早就是张心缊的人了，也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她就有点犯怵了，这背后之人隐藏的太深了，莫说她们根本寻不到他的一点儿踪迹了，就单说他将这些真相告诉给尚行舟的动机，恐怕又是一道世纪难题。
四周突然沉默下来，只剩下风刮过竹林的声音，怀冷低沉的眸子里像是隐匿着深不可测的迷渊，她端起手边的茶杯，缓缓放置嘴边，还未等饮下一口温良的茶水，一片削长的竹叶便乘风而至，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茶杯里，泛起圈圈轻漪……
刹那间，怀冷脑中闪过一道白光，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冷不防开口道：
“这人不一定是张楠谨的旧部，千风身边不也有忠心之人吗？”
经怀冷这么一提醒，轻愁瞬间顿悟了：“倒听她有时说起过一位叫吴钦的人，跟千风相识也有十年多的时间了，只是你我都未曾见过。”
轻尘突然说：“这吴钦我倒是有所耳闻，听千风说是与他在江湖中相识的，后来千风归顺朝廷带兵前往长泾，这位吴钦也是一直陪同在身边。千风手下有一支名唤‘千影’的三万铁骑，据说就是吴钦手底下的人。几年前何玄和吴钦，也是并称为千风的左膀右臂，想来这位也是可靠的，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要把张楠谨和千风的过往告诉给尚行舟。”
怀冷低垂着眸子，将深思和阴蛰一同埋于眼底，道：“他为什么要把张楠谨和千风的过往告诉给尚行舟，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轻尘一顿，瞬间恍然大悟：“大姐的意思是——他将这些告诉给尚行舟，就是希望借尚行舟的手将这些告知于我们？！”
怀冷不置可否，只是隐匿在眼底的阴蛰浮动的越来越明显：“而且，尚行舟还并不知道吴钦的用意，否则，他最后也不可能失口否认，说这些全都是他自己查出来的了。”
一旁的轻愁听完这些，只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眼底的震惊和恐惧经久不散，还有些没回过神的说道：“所以，他做这些，也极有可能是授了千风的意……”
怀冷轻微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认可她这番话。
轻尘突然又想到一个很疑惑的地方：“可尚行舟为什么要对我有所隐瞒？他完全可以将吴钦的存在告诉我啊？这样对他又没有什么危害。”
怀冷接过她这番话：“只能说尚行舟对你隐瞒的不止是吴钦，还有更大的秘密。尚行舟那个人表面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看似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实则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的一颗野心全都写在他的眼神里了。不管千风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最后跟尚国的利益比起来，他都会会选择后者，所以——这就说明了他之前将长泾归还给大盛，也是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为什么要对你隐瞒吴钦一事的关键。”
轻愁：“而吴钦，也很有可能跟他这个秘密息息相关，所以，他才不想让我们过多的去关注吴钦。”
轻尘：“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尚行舟之所以会归还长泾，是因为他跟吴钦或者千风做了什么交易，这个交易最终的结果还是以尚国的利益为先的，否则他不可能退步。而且，就最后他给千风烧纸这一点来看，他对千风是怀有愧疚之心的。”
怀冷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还记得之前最开始的那件事吗？何玄被尚行舟抓走，是千风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将他救出的，依现在来看，那次或许是千风唯一一次能避开众人耳目跟他做交易的机会。”
闻言，轻愁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底蔓延起一股悲伤，她垂下眼帘，说道：“所以，那个交易最终的目的还是让尚行舟心甘情愿的将长泾归还给大盛，千风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不想牵连到盛家而已，或许她在做这一切之前便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对策，甚至连之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事都预料到了，但那时候她已经没有机会扭转乾坤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保全盛家。”
此言一出，怀冷和轻尘也不由得沉默下来，最终还是怀冷开口打破了这股悲伤的气氛：“但是，至于这背后交易的内容是什么，我想，或许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会揭晓吧。好了，不讨论这个了，何玄呢？你可有找到他？”
轻尘摇了摇头：“没有，一路上我都没有发现何玄，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尚行舟应该会知道吧？”轻愁问道。
轻尘还是摇头：“我问过了，他说他最后一次见到何玄，是在千风自刎那日，他亲眼看着听南刺伤了他，之后他便晕倒在雪地里，或许是被吴钦给杀了，又或许被救了，但之后他派人搜遍了整个长泾，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不会自杀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说起何玄，轻愁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不见，甚至忍不住握住了拳头，愤愤说道。
怀冷沉思片刻后，说道：“应该不会，吴钦是不会杀他的，就算是杀，那也是在千风的坟前杀，可尚行舟并没有看到，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的。所以，他极有可能是被吴钦给救了，我没有见过他，对他这个人并不了解，但总归也不过两种可能。
一是，他被救了之后，还是无法接受千风的死亡，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二是，他终于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决心离开京城这个虎狼窝，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
轻尘想了想：“也是，若他还是想谋图霸业，那早就应该回到京城了，圣上连千风都没有多说什么，自然也不会为难他，甚至还有可能给他安排一个好文职，毕竟燕归辞不可能坐视不理，回到京城，由燕归辞给他安排好一切，这是最好的出路。反之，他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像大姐说的那样，远走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