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岸边,抱住自己的膝盖。开始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黑色曼陀罗,象征着不可预知的黑暗,与颠沛流离的爱。同时,它也是辽疆当地一种神秘族群的图腾,这个族群以豢养蛊虫为生,将军蛊就是他们所研制的一种药虫。
她记得当时是在姚惠妃的宫中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名叫《辽疆秘术》的书,因为好奇才翻了两下。得知了原来辽疆当地有一个专门豢养蛊虫的神秘族群,而这个族群就叫:巫族。
据说巫族有专门的首领,豢养蛊虫的秘术都是自她的手流传下来的。黑色曼陀罗就是巫族的图腾。只有首领亲自诞下的血脉才能继承这个图腾,而巫族将来的首领,身上也必须要有这个印记。
只是不知道云落身上为何会有黑色曼陀罗的标记,难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巫族首领的孩子?
一想到这里,她就难受的喘不过气来。云落明明是那么天真烂漫的孩子,她第一眼见到她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像是见到小时候的玩伴一样。她甚至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可为什么,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子身上竟然会有这么邪恶的印记?她为什么会与那么阴邪的组织扯上关系?
将军蛊,害死她三姐的罪魁祸首!她一想到这个东西,就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制作这样阴毒的东西?如果可以,她将来巴不得将世上所有的将军蛊全部消灭!更要让这个邪恶的族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紧紧捂着心口的位置,以此来缓解心上传来的痛苦。河边的风荡起一圈圈涟漪,身后传来少女轻快的声音:
“阿晨,你方才写的这是什么啊?一大堆晦涩难懂的古文,看也看不懂。”
“噢,我忘了,你还不能说话。”
“对了,你渴不渴啊?我方才瞧见后院的苹果树上结了好多苹果,个个又大又红,我去摘来给你吃好不好?”
她转过身来,看着院中那两道身影。阿晨现在个头只能够到腰的位置,不过也看得出来,自从他没有服用那种药之后,这段时间着实长高了不少,相信再过上不久,他便能窜到一个十三岁少年正常的身高了,应该也跟云落差不多。
云落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凝望着他,偏头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啊?你若是要便像往常那样点个头就行了,就不想要,那我便摘来放到你屋里,你想吃就吃。”
云落说着,嘴角轻扬,笑得眉眼弯弯。可身前的少年却跟定在了原定似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云落似乎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她抬起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笑道:“等你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声一定要喊我一声云落姐姐,好不好?”
云落时常在她耳边念叨的一句便是“阿晨要是能开口说话便好了,他的声音一定跟他的人一样好听。”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云落得知阿晨跟自己只差两岁后,她对待阿晨就不想是之前对待弟弟那样简单纯粹了。
偶尔她会盯着阿晨发呆,就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阿晨在地上将一整篇《太上感应篇》默写出来,她就能打发一下午的时光。
偶尔,她也会莫名其妙的叹气,在听南耳边念叨:“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每当这时,听南都会笑话她:“都说童养媳童养媳,到你这里反倒成了童养夫了。”
“姐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明明是青梅竹马好不好?”
“好好好,不过十五岁的青梅竹马我倒是第一次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云落便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往往是一跺脚,一转身,便一下午不理听南。
但通常熬不过一顿晚饭的功夫,准能在饭桌上和好如初。说她脾气好不记仇,倒显得有些吝啬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往往是最爱吵架斗嘴的,通常一吵起来便是不吵赢便绝不认输的。
这一点在二姐跟四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往往过了一两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被她们拿出来再翻一遍。
想到这里,听南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她突然想通了,不管她身上的印记所代表的是什么罪恶,都无法对她这个人进行否定。
毕竟她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的眼神是清澈的,天真和烂漫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所以,她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云落。
再抬眼看去时,云落跟阿晨一同进了后院,应该是摘苹果了。
她静静坐在河边吹了会儿风,没过多久,她便看到一个小身影从后院跑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喊,便看到阿晨出了自家院子,过桥往义庄的方向跑去。
她心中疑惑,但还没来得及多想,云落便捧着一兜苹果从后院走了出来,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她。
听南接过来:“我方才瞧见阿晨往义庄的方向跑去了,你们方才发生了什么?”
云落啃了一口苹果,口齿不清的说:“也没发生啊,我刚从树上跳下来,他便着急忙慌的跑开了。嗐,姐姐不用担心,他要是有什么一定会告诉你的,更何况他那么聪明,难道还会迷路不成,或许,只是想那个老奶奶了,想回去看一看吧。”
见云落一脸的淡定,听南也逐渐放下心来,阿晨从小到大不知道在这条路走了多少遍了,就算是闭着眼也不会都丢,应该过一会就回来了。
云落说的果然没错,在天色将近暗下来的时候,阿晨回来了,与之前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神色平常。
用过晚饭后,听南回到房间,夜间风大,可能还会下雨。她走到窗前,看了一会儿漆黑的没有一颗星子的夜幕,正准备关上窗户睡觉,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不远处的草丛悉簌动了一样,并不像是被风吹的动静。
“谁?”她心中顿时提高警惕。
“是我。”一道平和且低沉的嗓音响起。
只见自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走出来一道身影,借着模糊不清的夜色缓缓朝她靠近。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但还是凭借身形一眼将他认出来了:
“吴钦?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她的窗前,借着从屋里溢出来的昏黄的灯光,勉强看清对方的容貌。
他轻轻一笑:“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故作偏头想了想:“不久,还不到十日呢。”
两人相视一笑,最终还是吴钦先开口说明了此行来意;“我此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汇报的。”
听南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那你进来说,外面风大。”
“不了,就在这里直接说吧,还是不要惊动其他人了。”
他口中的其他人,指的自然是女人和她的那个侄女儿了。女人自从上次晕倒后便开始一蹶不振,整日卧病在床,时常说些风言风语,大多是些污秽难听的话,什么“就算我死了,你也绝不能能那个小白脸走。”
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难为阿泠一个人整日在床边不光要照顾她的吃喝拉撒,还要听她说那些疯话,也不知她是如何平心静气忍耐下来的。
“那你说吧。”
“你还记得你三姐之前跟尚行舟做的交易吗?”
她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尚行舟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找你要铁矿山脉的具体位置了?”
他点点头:“没错,当时千风跟尚行舟承诺,待她死之后,他便可以找我问铁矿山脉的具体位置,如今算算时间,他也确实该有所行动了。”
“尚行舟的人是何是找上你的?”
“就在这两日,我一直徘徊拿不定主意这才下山来找你,想问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听南想了想,毫不犹豫的说道:“无论如何铁矿山脉的具体位置绝对不能透露给任何人,这是原则!”
“那尚行舟那边的人要如何回应?”
听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三姐不是也跟何玄做了交易吗?何玄那人精还知道向三姐要个证物以防她反悔,可尚行舟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向三姐讨要一个物件。”
“你的意思是,将千风给何玄玉簪的事拿出来挡刀?”
“没错!你不光要让尚行舟的人知道,你还要放出消息,让燕朝那边的人也知道——只有千影铁骑的军符才能从你口中换取铁矿山脉的真正位置,否则,哪怕玉石俱焚,你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你放心,不是让你真的玉石俱焚,燕朝和尚国也不会动你的,他们只需要找到失踪的何玄,再拿回玉簪,不轻松得多吗?千影铁骑的威名也不是他们想打便能打的,到时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让对方白拣一个便宜,这样的蠢事尚行舟不会做,燕归辞更不会。”
“可若是他们看出我是在玩拖延战术呢?”
“那也没事,总之他们是不会轻易攻上清风寨的,这样只会折损他们的兵力。哪怕看出你在玩拖延战术,他们也愿意跟你拖着,因为他们真正的对手不是你,不论是燕归辞还是尚行舟,都是忍辱负重,谋大事的人,这点小屈辱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到时大盛覆灭后,燕朝真正的对手便只剩下一个尚国,尚国亦是如此。况且两国都是旗鼓相当,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小小的屈辱而攻上清风寨。
只要铁矿山脉不是为对方所得,就算是他们一辈子找不到那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