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敬佩大姐,却羡慕你三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还有些不一样的,所谓敬佩便是,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学习瞻仰,一点一点向她靠近;但羡慕,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任你梦中的景象再怎么美好,你也留不住……”
“要我说哪有这么麻烦,若是敬佩,那便取他而代之,若是羡慕,即使拼了命,也要将其抢来!我看上的东西,就决然没有让人家在我面前炫耀的道理!”
听南笑了笑:“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即便是你张心缊看上了这天下,也要将其抢来放在自己怀里才安心吗?”
她挑了挑眉,虽未说话,但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一阵清风过后,她缓缓开口道:
“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如你我连手,一同归顺于燕朝,以你我二人之力,还怕不能颠覆这大盛的天下吗?我也是念在你对我哥哥的一片痴心上。你我不仅是同一种人,连命都如此相似,上天注定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听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或许你说的对,你我是同一种人,但我跟你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我有一个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家庭。
你父亲被人诬陷,母亲难产而死,哥哥被人用下贱技俩害得尸骨无存,这样的遭遇没人劝你一定要守好初心,你可以为你被诬陷的父亲,难产而死的母亲还有那尸骨无存的哥哥报仇雪恨,即使背叛大盛,也没人会说你狼心狗肺,这是你的选择。
可我的选择却是想守好盛家,我只要我的家人幸免遇难,其他什么都不求!至于你说的背叛,我想,我对你哥哥的爱还没有深到可以让我为了给他报仇,而让我放弃养育了我的家人这种地步。”
听南的声音淡淡的,但从她的眼里却可以看出那股坚立不催的毅力,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她心中的那份坚持。
心缊低头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在静谧的月色下倒显得有几分苍凉:“你我倒还真是同一种人,只可惜,有缘无分。”
七年前,京城中传来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与此同时,她却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中将哥哥这两年内所受的冤屈尽数告知,她也是这才得知哥哥的死有蹊跷。南下辽疆之前,她进宫向皇上求了一道假圣旨,为的就是不让盛听南牵扯进来。
她对哥哥情深意重,哥哥也时常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名字,让她要保护好她。
听南放下茶碗,起身走回马车,临上车的时候,她回身瞥见心缊也放下茶碗,对一旁年轻的伙计说道:“这茶实在太淡了些。”
说完,便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伙计一脸疑惑:“怎么一位姑娘说茶浓,一位姑娘说茶淡?到底是浓些还是淡些?”
说着,便将心缊剩下的茶碗拿起来尝了一口,细细品味:“不淡不浓,刚刚好啊……”
话音还没落下,伙计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手中的茶碗顿时摔落在地上。再看那伙计,双目圆瞪,鲜血自嘴角缓缓流下,下一刻,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这便是话太多的下场,方才心缊同听南说的那些,一个字也不可叫外人听了去。
听南扶着轿门,只看了一眼小伙计倒在地上的惨状,便掀开帘子一言不发的回到了马车上。
月上树梢,所有人都回到了马车上,休整一晚,明日还要赶路。听南坐在马车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而她对面的心缊,却睡颜安详。
这队伍里的人不全是张心缊的手下,趁现在还没到长泾,她得赶紧将那些官员拉到她这边来,否则到时一人一张嘴,全说三姐暗度陈仓,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听南看了一眼睡容安详的心缊,轻轻掀开窗边的帘子查看外面的情况。月黑风高,丛林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借着模糊不清的月色,听南却看见从不远处的山坡上陆陆续续跳下来许多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朝那些官员的马车奔去。
听南大惊,刚想开口呼救,就被心缊打断了,只见她紧闭着双眼,淡淡道:“没用的,这次的刺客足足有两三百人,对付这十几个手无寸铁的文官,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就知道她是在装睡:“这些刺客全都是你安排的?”
心缊睁开眼睛:“不是,是燕朝那边安排的,为的就是将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员清理干净,这样一来,朝廷派去审理案件的队伍便只剩我们自己的人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因为他们这次的主要刺杀目标便是你。”
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浓,她甚至能感觉到已有不少刺客在朝她逼近,她掀开帘子一看,外面死伤无数,那些黑衣人查过一辆又一辆马车,就是没发现她的踪迹,眼下正一步步朝她这边逼近。
“你若是还不走的话,恐怕还没到长泾便要先走一步了。”
听南一狠心,掀开轿帘跳了下去,借着月色朝不远处的山坡奔去。
黑衣人掀开帘子一瞧,里面只有张心缊一个人,脸色顿时大变:“小姐怎么会在这里?殿下不是不让你到处乱跑的吗?”
心缊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裙摆:“回去告诉你们殿下,我来长泾了,要是有本事就亲自来将我抓回去,若是不想打草惊蛇,便只管待在家里听我的好消息。”
黑衣人思量片刻,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将人抓回去,只得回去禀告殿下再做定夺:“盛听南呢?她不是跟你一辆马车?”
“跑了。”
黑衣人愤愤一声:“追!”
黑衣人观察着周围地势,立马朝不远处的山坡群涌而上。听南跑了许久,本以为已将那群黑衣人甩掉了,却又看见他们追了上来,跑至一处乱坟岗的时候,黑衣人群涌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上!绝不能留活口!”
一瞬间几十个黑衣人纷纷拿着大刀朝听南砍来,她侧身一躲,那把闪着锋芒的刀刃从她的鼻尖划过。听南武功不差,但在几个姐妹中却是最不堪比的,对付这十几个黑衣人也只能勉强应付,更何况后面还有源源不断那么多人。
听南在这些黑衣人中灵活躲闪着,几十个刺客加起来一时间竟连听南半片衣角都碰不到,直到援兵不断从后面赶来,局势才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闪着寒光的刀刃擦着听南的脖颈而去,她往后一仰,勉强躲过,锋利的刀刃却削断了她几缕发丝。听南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青丝,又看了看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片黑衣人,心顿时沉了沉。
就在这时,从周围的灌木丛林中突然不断冒出许多官兵,听南一怔,在看去时那些官兵已同黑衣人扭打起来,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不多时那群黑衣人统统被放倒。
三姐的人?不对,三姐现在自身难保,局势也不在她的控制之中。那这些官兵究竟是谁派来的?
听南保持着警惕,一步步后退,突然脚步一顿,像是磕到了山壁,再回过头时,发现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吓得听南连忙后退一步:“谁?!”
男子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面容隐匿在树林投下的斑斑阴影中,看不真切:
“盛家的女儿都这么没礼貌吗?我刚救了你,你不向我道谢,却反过来质问我?”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直到男子向前走了一步,她才在皎洁的月色下看清对方的容貌,心头不免一怔:
“尚行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救你的。”
“你怎么会救我?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刺杀?你跟燕朝是一伙儿的?!”
“还算聪明,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来杀你的,杀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来是想告诉你,长泾如今的局面已完全被何玄掌握,更何况这些朝廷派去审理案件的官员也死的差不多了,就算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听南不屑道:“我明白你是来做什么的了,你不是来告诉我长泾如今的局面的,而是来泼我冷水的,你是想让我跟你同流合污,还是打道回府?又或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三姐去死?”
尚行舟一笑:“你们盛家的女人还真是不讲理,我今日来明明是好心,却反倒被你指责一通,罢了罢了,我还是乖乖回去吧,你们大盛的事与我有何干?”
听南听出他的话茬,立马将转身欲走的尚行舟唤住:“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今日来定然是有要事相告。”
盛家的女人不仅不讲理,还能屈能伸。尚行舟立马唤了一副脸色,转过身:“这才对嘛,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不然你让我很难办呐,总不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听南今日总算明白三姐为何这么嫌弃他了,如此重要的事他竟然还嬉皮笑脸。
说完,尚行舟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何玄交于我的密信,信中将整个计划的时间,经过都交代的极为清楚,也是燕朝这次天衣无缝的计划中唯一一个疏漏,你好好拿着,关键时候能成为关键证据,但你要记住至关重要的一点,长泾现在的局面已完全沦为何玄掌握,到时你将这封信拿出来,说不定也会让他找到借口挡下去,所以一定得到了关键时候才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