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后也确实如千风所料,对面根本没多少人,统共加起来不过一两百人,但是由于周围地形的优势根本观察不清楚,所以才耽误了千风那么多时间。
这一两百人很快被千风和吴钦一行人处理干净,之后两人带领剩下的士兵匆忙赶回营地,还没入营便看到门口堆积着许多尸体,仍有士兵不断从里面抬出一两具尸体。
“看来尚行舟已经来过了。”吴钦在千风耳边轻声说道。
千风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她与尚行舟整整斗了三年的时间都没分出个胜负,但今日这场战事却是她三年来输得最惨烈的一场!
千风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周围的人也不敢相劝,直到有从营里出来的士兵看到站在大老远的千风,才喊道:“将军!?将军回来了!”
千风回过神来,掩好神色,抬脚往前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幸存下来的士兵断断续续的将之前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的说给千风:
“将军和吴统领走后,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尚行舟便带领一万大军冲进营地,当时留下来驻守的统共不过三千人,尚行舟声东击西,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向其他营地求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将近一半的弟兄命丧他手。”
吴钦的反应有些激动:“尚行舟仅仅只带了一万大军,怎会让你们狼狈至此?千影呢?千影可是有三万多人!”
士兵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之前传来战报,尚行舟安排了一万多弓箭手隐藏在暗处,致使我军大量伤亡,所以,所以军师便将千影派出去清理这一万多弓箭手了,算算时间,也该回营了。”
吴钦大惊:“什么?!清理弓箭手这种小事随便派出一队人马将其扰乱便可,出动千影不是大题小作吗?!何玄这么做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士兵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气的怒目圆睁的吴钦,悻悻道:“前线的战报不是吴统领您送回来的吗?”
吴钦被气得眼冒金星,差点站不稳,还是千风搭了一把,吴钦才扶着额头将话说完:“我信中几时有交代让他派出千影?!何玄刚愎自用,因小失大,白白让这么多弟兄因他丧生,事到如今他人呢?怎么?躲起来不敢见人了?把他给我叫出来!此次若不以军法将其处置,我便不信吴!”
何玄气得火冒三丈,一旁的千风却始终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听到这里,她忽然抬起头,时间缓慢流逝,从士兵心虚躲避的眼神和他吞吞吐吐的语气中,千风心中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军师他人呢?”
士兵颤抖的更加厉害,连抬头看一眼千风都不敢:“军,军师他,他……”
千风双手紧握成拳,眼睛骤然睁大,一个箭步上前揪起士兵的衣襟:“快说!何玄他人呢?!”
士兵被千风提着,双腿颤抖的连站都站不稳,断断续续道:“军师,军师他孤身进入营帐跟尚行舟谈判,最后以他一人性命跟尚行舟做交易,换回如今幸存弟兄的命……”
“那他现在人呢?”
“现在,现在只怕是已经被尚行舟带回去了,他走之前还说,将军您要是想救回军师,就派兵来打,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士兵咽了一口唾沫:“还说待下次交战之时,便是长泾十三洲认主之时。”
“混蛋!”
千风咒骂一声,松开士兵,转身就往马厩走去,一连串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连一旁的吴钦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
在看到她牵过缰绳,翻身上马时,他突然就明白了,迅速赶在千风离开之际堵在营地大门口,不让她离开。
千风骑在马背上,低头望着吴钦,冷冷道:“让开。”
吴钦死死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挪动一步:“千风,这件事事关重大,极有可能是尚行舟放出的鱼饵,为的就是引你上钩,我们需要从长商量,今日说什么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千风冷冷的望着他:“我承认我之前行事的确有些鲁莽,但今日这件事,却是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所能想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今日一战,你我已经惨败,到时呈到皇上面前的战报,无疑将是你我二人的审判书,事到如今,我已别无他法,只能凭借我一人之力且不费一兵一族作为代价,救回何玄,唯有这样才能将功补过,弥补这一战死去的弟兄。
所以,今日不论你说什么,都无法阻拦我,让开吧。”
听完这些,吴钦垂下眸子,心中已有些动摇。千风说的对,三年来,这场损失我将近三万多人的战事,无疑会成为千风最后的审判书,事关大盛颜面,皇帝绝不可能绕过千风,也唯有不费一兵一族救出何玄,才能弥补这场战事的损失和千风的罪过。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跟你一起,以你我二人之力一同救出何玄,算起来今日战败,我也难逃其咎……”
未等吴钦说完,千风便将其打断了,道:“不用,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你并无干系,算起来你并不是朝廷的人,今日一战纵然有错,也牵连不到你身上,不用为我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闻言,吴钦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千风拒绝他,只是这编造出来的理由有些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从千风嘴里说出来的。
这话表面看来是不想牵连于他,但是在他看来却是千风故意与他避嫌,她在怀疑他!怀疑今日送回来的战报是他故意而为之!
“千风,你在说什么呢?”他有些不敢相信。
千风仰起头,不再去看他:“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耽误时间了,这样只会加深对你的怀疑。”
吴钦彻底愣在原地,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下来,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千风对他说的话,一遍一遍,犹如一刀一刀刺在他心上,三年的浴血奋战,比起何玄,他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千风又冷冷道了一句:“让开。”
吴钦抬头望了千风一眼,想说些挽留的话,可千言万语梗在心头,犹如针扎一般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已经放下来的手再次抬起,呈大字状挡在大门中间,竟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我说过了,今日绝不会让你离开军营!不管你说什么,我吴钦就算是死,也不会挪动一步!”
千风一震,她是真的没想到这吴钦竟然如此倔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宁死不降,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狠心绝情了。
千风沉下一口气,看着吴钦,低沉着嗓音道:“吴统领藐视军威,以下犯上,当以军法处置!本将军今日便阁去你统领之职,来人!将他押下去关入地牢!若没有本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千风!”吴钦大喝一声,如果可以他现在真的很想上去揍她一拳,只要能把她揍醒。今日这一战惨败,极有可能是营中混入了敌方的奸细,而何玄就极有可能是那个是心思深重的奸细!
这一战共有两处疑点,一是何玄无缘无故派出千影铁骑,导致军营失守,正中下怀!另一处便是尚行舟为何就在那样巧的时间段来偷袭,好像事先早就知道千影不在营中,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事到如今她还想不明白,好像任何事只要牵连到何玄身上,都能让她方寸大乱。
尚行舟也正是摸准了千风的弱点,才能在今日一战中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吴钦深深叹出一口气,对正在拿绳子捆绑他的士兵也放弃了挣扎,她现在心甘情愿溺死在泥沼里,他又怎么可能将她拽出来呢?
“呵,可笑……”他忽而低头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自嘲,又像是对千风的讽刺。
擦肩而过的时候,吴钦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千风,你不要后悔。”
后悔?会不会后悔,那也得去了以后才知道。
吴钦心中怎么想的她能不知道吗?她的确心急,但却也没到丧失最基本的思考能力的地步,她在回来的路上便想到了最坏的打算,那两处疑点在被困在山谷的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她料到了一切,却独独没料到尚行舟竟然胆大包天到敢当众绑走何玄!
吴钦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尚行舟放出的诱饵,为的就是引她上钩。但尚行舟真正想看的,应该就是她为了何玄放弃一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但如果她不这么做,又或者说尚行舟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答案,那么她敢打赌,一日之内,尚行舟十万大军定会在此时他们兵力最缺乏的时候踏遍长泾!
所以无论是去,还是不去,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选择前者或许还可以争取到时间向后方的营地取得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