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好戏落幕，渐渐散去，街上又恢复熙攘和繁华。
叶安翎也背着竹篓往北街过去另找位置。
吴大娘对叶安翎极有好感，看到这身世可怜的姑娘被人欺负到了北街，一时感叹连连，连豆花都忘了卖。
“扣扣！”直到装豆花的木桶被人敲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
“吴大娘，看啥呢，我叫你几声都不应。”来人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着一身灰色长袍，十指头被染得发黑，这是常年与药材为伍的人才有的双手。
“哎呀，是霍掌柜，我光顾着看人了，都没听到，买豆花，我给你盛。”霍掌柜全名霍启山，三十三岁，是致仁斋大掌柜，县城里无人不认识他。
霍启山接过便狼吞虎咽，一边和吴大娘唠起家常：“对了，刚刚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我刚在里头忙的时候，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可我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出来看热闹，可是出什么事了？”
吴大娘正替叶安翎郁闷呢，听到老熟人过来八卦，立即低声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霍启山全当听了个开心，这头听完，那头豆花也吃完了，刚出铜板准备付钱，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吴大娘摊前的包着的小干荷叶包上，荷叶破了一角，棕色的牛膝露出一角。
“哟！吴大娘你这是想改行，兼卖药材了？这豆花摊上还摆有药材。”霍启山一边调侃一边将钱递过去。
吴大娘愣了愣，顿时失笑：“我要是有能力在咱们致仁斋掌柜手下讨饭吃，还卖什么豆花啊。这可不就是刚刚姑娘的药？她买我的豆花，没钱便用这药材顶替。”
“哎。她也是可怜人，爹娘没有，夫家穷，出来卖药还被人欺负……你看看，就这样自制的草药，在咱们县里哪能赚什么钱啊。”
说着她将那包药递过去给霍启山瞧。
递完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道：“要不你干脆帮忙看看这种药能卖什么价位，我告诉那姑娘去，让她早早卖完另谋生路也好。”
她打从心底就认定叶安翎的药比不上致仁斋，靠这吃饭是不行了。但她心疼叶安翎，要是自己能帮到她一点儿，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霍启山对外头药材的品质熟悉得很，不就是些山里挖的生药，顶多粗制一下，和他店里的没法比。
加上他店里还有好多客人等着呢，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于是他连连将小荷叶包原封不动推回去：“不了，我这正忙着呢，吴大娘，你生意好啊，我先走了啊！”
说完霍启山便往北街走去，任吴大娘怎么叫都不停。
而另一头。
叶安翎已经背着竹篓，寻了一处小里坊的入口作为新的摊点。
小里坊人流虽然不如街上，但坊里的人进进出出也不少，这儿又没有别的竞争者，是个不错的地点。
重新将药材摆好后，叶安翎开始叫卖：“卖药材了，过来看看药材，我这儿有新鲜的牛膝，可以去湿除痹，专治风湿，买三两送半两喽。”
没错，这次她改了口号。既然大家公认致仁斋的药材，硬拼是拼不过的，只有在价格上动脑筋才有销路。
里坊门口不远处，一些妇女带着孩子在晒太阳，听到她喊买三两送半两，纷纷看过来，但也没几个过来买。
倒是有位挺着孕肚的妇人掐着腰过来，那悠哉游哉的样子，这是在溜弯消食呢。
叶安翎打量着她，二十来岁，穿一身藕色锦衣，手腕上带着一只玉镯，一看就是个家境不错的。
她眼前一亮，立即招呼她：“大姐，买点牛膝吧？我看您快生产了吧，产后用些牛膝，能化血瘀温经呢，大冬天的药材不好找，买点存货喽，买三两送半两。”
妇人是个和善之人，礼貌向她摇头：“不用了。”
叶安翎不放弃：“大姐，您不买来看看也成，我这儿的药材不比致仁斋差呢。”
妇人一听到“致仁斋”三个字，脚步一顿，转头打量着跟前一身米白色衣裳的年轻女子。
“姑娘，你年龄不大，口气倒不小，竟说自己的药比致仁斋的还好。你是第一次来县里卖药吧？你可知致仁斋在永安县的名号？”
“听说过。”叶安翎神色淡定：“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致仁斋老板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他的药就是世上最好的吧？你没见过我的药，又怎知道我的一定会比致仁斋的差呢？”
妇人一听，眉头轻挑，的确是这个道理。
“好，那我就来看看，你的药是不是真的比致仁斋的好。”妇人挺着孕肚过来。
叶安翎立即将几块牛膝用荷叶包起来递到她跟前，免得她弯腰看不方便：“大姐，您仔细看看这品相，我这还是用酒制过的。”
妇人不以为然，以为只是寻常外头见的劣质药材，低头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
手里的牛膝，每一块都歪歪扭扭呈灰褐色，断面是上佳的灰白色，闻之味甘微苦。
她又捡起一块酒大黄。
观其色，是上好的黄棕色，锦纹和星点明显，药质坚实，闻起来有油、气的清香。
虽不知这药性制得如何，但单从品相上看，和致仁斋的相差无几。
“大姐，您觉得我这药怎样？”叶安翎满怀期待笑问。
“你这药材的确比外头的好。”妇人点头：“都是你自己做的？咋做的？”
外头这样的好药材不多见啊。
“大姐，这是祖传手艺，不便透露。既然您也认为我的药不错，要不要来点儿？买三两送半两喽，价格也公道，一钱五文钱。”
五文钱一钱？
妇人心动了。
虽说致仁斋药也好，价格也适中，但便宜点就能买到差不多的，为何不买？
这牛膝自己产后的确要用到，买些回去，不亏。
“好。那就给我来六两，你不是买三两送半两，那称七两来，这是四百八十文，给。”
“好咧！”叶安翎麻溜称九两过去：“您给我开了个早市，我再多送您五钱酒大黄，这酒大黄蒸鸡蛋吃，可以养血发胎，是个好东西。”
妇人见她厚道，对这姑娘顿时添了几分好感，笑眯眯接过。
“哎，我说庄惠，你咋跑这儿买药材来了？”摊位后头一直在观看的中年妇人见状，满脸惊讶：“难道这儿的药材能比致仁斋的好？还是你认识这姑娘，在这儿一唱一和的演戏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