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南淮不仅有美貌，还有智慧。他能够让把他们当玩物的院长对他有一份心疼，哄得院长给他治伤的药，这也是一种本事。
白日里他们在房间里心如死灰，度日如年，南淮就主动抛出个话题跟他们谈话。南淮嘴巴毒，心地却好，分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毒舌小少爷，偏偏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利用院长对他的那点喜欢，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有人重伤，他就把院长给他的药拿出来，可他自己却不用一点药。
他们劝他用药，南淮拒绝了，他说：“我就是要把这疼记着，铭心刻骨，他日才好百倍奉还。”
南淮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眼眸里泛着危险的冷光。可明明他只是个孱弱的小少爷而已，跟他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
腿伤的药是个例外。别的地方不用药也会自动愈合，腿被打折可不是小事，搞不好就再也站不起来。南淮能屈能伸，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南淮是个好人，那日我受凉病了，张二爷要带我去院长那，是他非要替我去的。”
“之前屋子里没水了，院长和张二爷不在，外头的人又不理咱们。我快渴死的时候，南淮割了自己的手把血喂给了我。”
“从前是我太狭隘，总觉得天下富人大都为富不仁。可南淮分明也是出身富贵，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南淮这般品性……”
听着少年们的描述，云裳看沉睡中的南淮的眼神一变再变。
初见时，身体羸弱却美貌惊人的少年靠在墙上，说：“南淮。”仰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眸星光璀璨，“你叫什么？”
那时候他想，这少年可真好看。
然后少年笑得绮艳而哀婉：“我倒巴不得这脸毁了，省得他辱我。又或者，一头撞死在这，尸体被人抬出去，也就不必再过这日子。”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是有一点心疼，一点怜惜。
再然后，少年又说：“你放心好了，我不敢死的，也不想自毁容貌。我这么漂亮的脸，我哪里舍得。”
云裳便觉得他真是毒舌有趣，还很直率。
总而言之，南淮在他心里，是个漂亮又柔弱、骄傲而倔强的少年。而在听了众人的话后，那个少年在他心中的形象又添了一层。
那个柔弱绝美的少年，在坚强地尽力保护着他们。
那一刻的南淮，无比高大。
他看着南淮精致的眉眼，默默守在他身旁。就如昨晚他守着自己一样。
今日不知何故，张二爷迟迟没有来，也许院长今天没有那个兴致。
院长表面上还是庐文书院德高望重的院长，也许是有什么事要忙也说不定。不管怎样，今天没有人去受罪，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一连半月，院长都没有祸害任何一名少年。
少年们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是院长改过自新了，只觉得是院长出了什么事。
院长的确出了一点事。
半个月前，云裳的那一道金光，让他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
院长正在气头上，压根不管南淮是不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说到底也只是个玩物罢了。他见南淮护着云裳，二话不说扬起鞭子就抽。
南淮立刻伸出手替他挡了一鞭。
他的胳膊上立即出现了一道血痕。
“南淮！”云裳惊呼一声，“你让开！他要打的人是我！”
院长的目的性那么强，谁都知道他是冲云裳来的。
虽然云裳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院长。
南淮没让：“你的伤还没好，打在你身上该多疼啊。”
半个月的时间，云裳身上的鞭伤才结了痂，要是再被打一顿，那痂就会生生被打脱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滋味可不好受。
“养不熟的东西！”院长啐了南淮一口，“上回一条腿的教训还不够，又开始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爱逞英雄？行啊，那就一起！”
院长也不管打了谁，鞭子铺天盖地砸下来。
其他少年们愤怒地想要阻止，院长身边的两个护卫却站在那里。那都是有功夫的，外头还有十几个护院。少年们被关在这，吃都吃不饱，也没力气，如何反抗得了。
“南淮！”云裳眼带惊惶，鞭子不长眼，他也不可避免地挨了几下，可大部分都是南淮挡下了。他想推开南淮，可南淮平日里明明那么孱弱，现在力气却那么大，死死抱着他，护着他。
云裳声音中有了哽咽：“何必呢……值得吗？”
南淮的声音虚弱下去：“我总是在自讨苦吃，可我不悔。”
那一瞬间，云裳想起半个月前，南淮睡着时，一名少年说的话。
——“南淮折了一条腿也没能保住李昀，可他说，他不悔。至少他争取过了，他没有眼睁睁看着李昀去死。你们说，南淮怎么那么傻啊？”
那时候，云裳说：“他不是傻，是至善。”
所以，没有为什么，没有值不值得。
他懂。
院长发泄完后离开了。云裳受了伤，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被抽的鲜血淋漓。他顾不得自己的疼痛，比他伤的更重的是南淮。
那个美得惊人的少年现在一身的血痕，苍白的容颜上也有一道血痕。这道道狰狞的血痕在其他人身上只会丑陋不堪令人退避三舍，在他身上却是美不胜收，也更令人怜惜。
云裳自己挨打的时候，痛不欲生时也没有留过一滴泪。可面对南淮的遍体鳞伤，他哭了。
这对南淮而言，本是一场无妄之灾。
院长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南淮只要避开，就可以免受虐打。可他没有，他把他护的死死的，为他挡下了大半的鞭棍。
“南淮，药，药呢？”云裳一滴泪落到南淮的脸上。
“药不够了。”南淮轻轻说，“给你罢。”
“怎么可能？要不是你保护我，现在伤的这么重的人就是我了。”云裳拿了药，哽咽道。
南淮别过头：“我不要用那个人的东西。腿是逼不得已，这个就不必了，又不会少块肉。”
云裳知道南淮骨子里的倔强，他轻声道：“你替我上了一回药，我也替你上一回，好不好？”
南淮把头扭回来：“一人一半。”
药不够两个人用的，只能一人一半分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