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淮愿意。云裳也愿意。
他们今朝抢着要跟那男人走,对众人而言简直是一种震撼。
南淮撕下一片衣角,对杜良道:“把布打湿了给他降降温。”
屋里有装满水的水桶,是给他们喝的。杜良用手心舀了一捧水,把布弄湿了,走回来递给南淮。
南淮把布叠整齐盖到云裳额头上,又继续给他上药。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不想他死。
云裳遍体鳞伤,上药是个大工程。夜深后杜良有些困了,南淮见状道:“交给我罢。”
杜良头一点一点的,南淮一出声,他一个激灵,带着困意说:“不用!我们一起给他上……药……”话还没说完,杜良就靠墙上睡着了。
这样逼仄的环境里,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南淮轻摇了摇头,把杜良手里的药瓶拿了过来。
这一夜,他都在照顾云裳。
一直到后半夜,南淮才上完药。他把布拿下,探了探云裳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烫,但已经没有之前烫的吓人了。
南淮不放心,手上的布已经干了,他还得再打点水弄湿才行。
如今所有人都睡了,没有人能帮他。大家都很累,南淮也没有叫醒别人。
水桶离这儿不愿,站立对他而言是项吃力的举动,南淮还不想他的腿真废了。他慢慢地爬到水桶边,努力去忽略那钻心的痛。
水大家还是要喝的,不能直接浸湿。南淮只能努力鞠起一捧水浇到布上,这对他而言无疑是艰难的。
然后,他还得爬回去。
做完这一切的南淮只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顾不得自己,守着云裳,直到确认他退烧。
他很少有这么看一眼就觉得惺惺相惜的人,而云裳今早的举动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是值得的。
可千万别死了。
一直到天将亮,南淮才沉沉睡去。
云裳昏昏沉沉地醒来,看见身边躺着个绝美的少年。他足足愣了十秒,只觉得记忆都糊涂了。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被院长打晕过去,院长朝着他走来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回来了么?
云裳撑起身,少年们都已经醒了。只有南淮还在沉睡,眉眼间一片疲惫。
杜良见他醒了,说:“南淮昨晚大概照顾了你一夜,才睡得这么沉。”
南淮……
云裳见南淮精致容颜上的倦色,忍不住心一颤。
他默念道:谢谢。
杜良苦笑:“现在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罢。”
云裳:……老实说并不知道。
他最后晕过去了,并不知道院长拿着那根玉想要做什么。他所经历的只有一顿毒打。
而仅仅是毒打的话,显然还不能让这些少年们心生绝望。他们个个都是坚韧不拔,能够让他们心灰意冷的,绝对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精神上的摧残。
杜良却不知道云裳发生的一切。杜良靠在墙上,淡淡道:“南淮总是这样,明明自身难保了,还总为别人考量。”
也许是觉得云裳已经经历过那些了,少年们都不再顾虑他。嵇犹说:“你知道南淮的腿是怎么折的么?我们之前有个人叫李昀,他企图跑,被院长抓了回来,要被打断腿。南淮就去求院长,愿意以他的腿来换李昀的腿。”
云裳心一涩,没想到南淮的腿是因为别人断的:“那后来呢?”
这屋子里并没有叫李昀的少年,恐怕是……
“院长会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么?”杜良讽笑,“李昀的腿还是断了,南淮也没能幸免。院长觉得他太宠南淮了,才让南淮觉得可以对他指手画脚,所以他如了南淮的愿,打断了南淮的腿,却也没有放过李昀。”
另一个少年补充道:“南淮是我们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禽兽爱他的脸,给了他一堆治伤的药。除了治腿伤的药,其他的南淮一瓶没动,全给我们用了。李昀却没那么好运,院长不许他再回我们这儿来,最后折磨了他一回,就这么死了。”
云裳忍不住问:“就没人管管吗?!”
杜良冷笑:“管?谁管?这儿的官府早被他打通了。”
云裳想起院长那句“我就是王法”,只觉得脊背发冷。
想想也是,文弱的书生如何跑得过身强体壮的护院。有了李昀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有这个心思了。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通过庐文学院的招考考进来的,有些是无家可归被张二爷骗来的。论家世,要么穷困潦倒举目无亲,要么平民出身家境一般。简而言之,都没有后台。
没有后台,院长他才敢如此作践。
他们中在这儿待的最久的已经有了一年,那是去年招考时被招进来的。前年的没有了,据在这儿待了一年的人说,都死了。
在李昀之前,不是没有人实践过逃跑的举动,他跑去报官,却得知官府早跟院长通了气,反而将他送回院长那处置。那个被送回来的人自然是死的很惨。
少年们告诉云裳,院长身有隐疾——其实就是不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才心理变态,总爱虐待容貌美丽的少年,他自己上不了,就喜欢用各种工具凌虐……这样的折辱,已经不知道逼疯逼死了多少个,更别提被院长虐待致死的少年了。
他们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一点盼头。这些少年们个个都曾经一身傲骨,最后都被磨平了棱角。
南淮是一个月前来的。他来的时候,虽说身上有些狼狈,可身上穿的衣服却是好料子,看得出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与他们这些个穷人家的孩子不同。
最瞩目的就是,他生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这一屋子的俊小伙加起来都没有他好看。
所有人都觉得这种娇少爷肯定是吃不得一点苦,更别提面对院长那么大的折辱。他一身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能挨得过一鞭子么?那时候,没人觉得他能活下来。
偏偏他就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南淮的美貌让男人也会心生怜惜,但对于变态的院长来说,那只会加剧他想要凌虐的欲望而已。
南淮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但他没有哭泣也没有哀嚎,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坚强。他们都以为他是吓傻了,结果人家眼神清明,神智清醒,甚至安慰了另一个重伤的少年。
那时候他们就觉得他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