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玥南安慢慢道，“他们演戏的成分有多大？”
演戏？云扬没想过这个可能。
实在是楚太子和九公主表现的太自然了啊！
“属下瞧着并不似作伪……”
“楚太子演起来，你能发现才是奇了。”玥南安对他不抱希望，“至于本殿那好皇妹，倘若她在姜国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连本殿都骗了过去，骗你又何难？”
云扬面无表情。
既然这样殿下您为什么还要问出来打击我呢？
“依你们的意思，是想明日祭祖宴动手。”玥南安语气嘲讽，“只是不知，这鸿门宴，是为他准备，还是为我准备了。”
云扬一惊：“殿下的意思是，楚太子已经识破我们的计划，设下局对付我们？”
玥南安声音重新恢复森冷：“不知道啊。”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高手过招就是，你总能想到他的应对，可他也能想到你能想到他的应对。结果导致两人都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应对，可既然布了局又不甘心就此全身而退，于是就成了拼运气的事情。
当两个人的能力都差不多，那就是拼运气的时候。
黎西野再强也是凡人，玥南安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云扬对玥南安这个回答无语了。
玥南安俊美的面容没有表情，大雨打到他的身上，他也一点都不狼狈。黑衣黑袍，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玥南安伸出手接了一滴雨。
“本殿怎么觉得，不用本殿出手，他们就可以先被雨淹死了。”
云扬：殿下您真幽默。
岁末这场祭祀最为庄重，只有皇族贵胄与朝中重臣方可参与，除了皇后与太子妃，其余女眷不得出现。不像灵安节祭祖，还能带淑妃这种妃嫔。
妃嫔，说到底也是妾罢了。
岁末祭祀不能有百姓在场，但灵安祭祖却是允许百姓参观的。虽然会与场地隔开一大段距离，还有重兵把守保护王公大臣安全，每年赶来看热闹的百姓还是数不胜数，甚至不少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的。
不为别的，瞻仰一下他们楚国的神祇太子殿下。
要他们说啊，哪里需要拜神灵拜高祖呢，太子殿下就是他们的信仰。
百姓们大早上就在这儿等着，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去看。他们待的地方离祭台太远了，祭祖的时候又乌泱泱一群人，谁能看得清太子殿下的模样？但就算是沾沾龙气也是好的。他们也只有每年这时候才能离太子殿下这么近了。
祭拜是需要诚心的，因而没有人打伞披蓑衣，上至帝后太子，下至侍卫丫鬟，全都在雨里淋着。要说人和人就是有不同的，有的人淋雨淋成落汤鸡，有的人却能淋得很有美感。
黎西野与玥灵柔具是一身素白正装，并肩而立。神态淡然，形容端庄。他几不可查地侧了侧身子，为她挡去那个方向刮来的风雨。
玥灵柔挽起的发髻已被雨水打湿，却不显丝毫狼狈。她长睫微垂，睫羽上的雨珠渐渐滑落，宛如落下的泪，清绝柔美。
黎西野就更是风雅了。他本就清冷的容貌与泠泠如玉的气质，一身白衣随风轻轻扬起，宛若雨中仙。
这对璧人，即便是在雨中，也不损半分美态。
站在他们身后的王公大臣诰命夫人简直就快哭了，为什么同样是淋雨，他们在这抖如筛糠像只被沉入加满水的锅里的鸡，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却能美成一幅画？
关于这个问题，站在一旁假扮侍女的万钰在心里替他们回答：要风骨，要脸蛋，简单来说，长得美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时辰已到，楚帝与皇后先上祭台敬香。楚帝没有跪，只是弯腰拜了三拜。身为天子，除了在岁末祭神中需要跪拜外，他的膝盖无需为任何人弯曲。
当楚帝把香插回香炉时，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一阵风吹过，把香火全吹灭了。
楚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虽然知道是风雨的缘故，但给祖宗上香香火却灭掉，实在是不吉利。往年七月初三都是好天气，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祭台离下面的人有一段距离，文武百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祭台旁一直守着的太监，和在楚帝身后等着的皇后都是看到了的。
皇后若无其事地上前，接过太监手里的香，上前拜了三拜。然后她用自己的香点燃楚帝灭掉的香，再把自己的三炷香插入香炉里。
这一系列动作底下人看不到，只有司礼太监和楚帝看得到。
楚帝对皇后的这个做法很满意。既解决了香灭的问题，又为他保留了面子。
皇后能当上皇后，自然有她的本事。
可就在帝后二人并肩，就要侧身让开等太子夫妇上香时，皇后插上的那三支香却折了。
又一阵风吹过，吹折了皇后的三支香。
这回，司礼太监，楚帝，皇后三人脸色同时大变。
一次是巧合，两次呢？怎么会那么巧，折的刚好是皇后刚插上的那三支，三支同时折了，而楚帝的那三支还好端端的。
香折可是比香灭更严重啊。
更重要的是，皇后可以补救楚帝，可谁能补救皇后的？祭祖香折这种事情，完全可以被传成“皇后德行有失，引得先祖不满，不配母仪天下”，这世道的人们对神灵是很信仰的。当然，在黎西野扬名后，楚国百姓的第一信仰就成了黎西野，神灵退居第二。
若是新后，祭祖遇到这种事基本可以收拾收拾等废后诏书了。但皇后并无大错，在位几十年，最重要的是她诞下了黎西野，所以是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而被废的，但传出去肯定对名声有影响。如皇后这般追名逐利贪恋权势的人，对名声最为看重。
那可怎么办？她的香已经上过，必须退让一旁，这三支断香如何是好？
她的儿子会怎么掩盖下去？
下着雨下面的人又低着头，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那三支香是折的。
帝后上完香，接下来就是太子和太子妃。黎西野与玥灵柔并肩而行，踏上祭台，同时看见了那折断的香。
断香，在平日里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在祭祖这样庄严的场合里，绝对是件大事。
黎西野撩开锦袍下摆跪了下去，上完香后就把香插了进去，并没有掩盖皇后那三支断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