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又有人死了?
这句话从袁霖嘴里说出来,带着诡异的兴奋,令人不喜。
葛胖子远远对着袁霖翻了个白眼,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被所有人听见的声音嘀咕道:“您可闭嘴吧你。”
袁霖倒是没有在乎葛胖子的搭腔。
他看了眼天色,伸个懒腰,又回到房子里面去了。
看上去,是准备睡个回笼觉。
对于异界里发生的事情,态度转变得并不上心。
更奇异的是,袁霖对于自己不知不觉间换了个房间一事,没有表示出半点惊讶和疑惑。
有可能是他觉得无所谓,又或许是秦辞等人的举动尽在他掌控中。
前者值得探究,后者……很难猜测袁霖配合秦辞等人的原因。
而无所谓的态度,尚且有与任务无关这一理由来解释。
注意力重新放回村民身上。
秦辞看了一眼程温,发现他已经蓄势待发。
唐刀握在手里,做好了动武的准备。
几乎是踩着点,胖子一提溜从村民群体里窜出,回到秦辞等人的阵营。
随后,静止不动的村民们又重新活动起来。
而那被凝滞的五分钟,于他们而言好似没有丝毫印象。
“这事没得商量!”承接着被凝滞前的商讨,村长用鼻孔出气道。
脸色很不好看,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全然没有第一天接他们时候的容光焕发。
“人死了,哪有不埋的道理!”
“就是,就是!”身后乌泱泱一大帮人附和。
“就是什么啊就是,谁声音大谁有理啊?”胖子一声吼,让村民们附和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极力把眼睁得比村长鼻孔更大,以此来彰显气势。
“人是死是活你说了算吗?那我还说你们都是死的呢!”
这句话一出,就好比湖面上用于遮掩的一层冰被块石头打破。
面对胖子的所有村民,脸色都萦绕着一股难以名状的似有若无的黑气。
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却比喧嚣时更让人精神绷紧。
清晨的温度还很低,太阳半遮半掩,落到人脸上的光都朦朦胧胧的。
不够明亮的光线,照映得周遭色彩都不比以往鲜亮。
灰蒙蒙,像被什么东西隔了一层。
秦辞心道不好。
看这节奏,不会待会这些人要齐刷刷变身怪物,和他们几个凡人浴血混战吧。
当下局势,倒是与游乐园副本里,程温拿到的任务大同小异。
——消灭所有鬼怪。
要不是当时误打误撞,说不准也得面对这种以一敌百的场面。
对于敌意,杀气等,所有能造成威胁的东西,程温自然比秦辞敏感更多。
此时已先一步将他揽入身后。
头微侧几秒,见青年脸上不是过分的惊惧,便全神贯注在即将发生的战斗上。
胖子也是个明白人。
一句话说错,我吃了吐还不成么?!
当即“呸呸呸”,面子什么的全不要了,讨好地同村长笑了笑,自己在脸上表演性质地扇了几巴掌。
“害,什么死啊活啊的,年轻人讲话嘴没个遮拦,搁这里瞎扯呢。莫见怪啊,莫见怪……”
胖子拱着手,头低得跟太监向皇帝上呈贡品似的。肥头大脸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李司马的动作更夸张,用谴责的眼神盯着胖子,伸着食指指指点点。嘴唇跟结手印一样地快速变动。
虽然无声,但要是往他嘴里头塞子弹,那估计也是个人形机关枪的攻击力。
村长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变得好看。
他冷笑一声,拐杖往地上示威似的杵了杵。
“口出狂言!去祠堂里向祖宗们赔罪吧!祖宗们原谅则以,不原谅……”
老村长的眼珠子恶毒地瞪着他们,一口的黄牙上下磕碰,说出怨毒的话:
“……不原谅,都得死!”
这句话音一落,光天化日之下,堵了半条街的村民,在七八双眼睛里,骤然消失。
那些聚成人形的黑雾,没了某种力量的支撑,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卧了个大草!”胖子重心不稳地往后退出几步,差点摔倒,“合着这些都不是真人?”
他面色深沉,“我他妈还屁颠屁颠地跑去偷吃了几口饭,那他妈是鬼做的?难道葛爷我吃的都是些骨灰?”
玩家里,只有李司马搭理他的吐槽,且不停地拱火损胖子。
原本只是脸色不好的葛吴恩,被他一说一形容,真的是被恶心到,要吐了。
放在平时,这两个人的诙谐定然会吸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将人逗乐,似乎是葛李二人与生俱来的本事。
但现在,有更值得关注的事情,严峻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随着村民们的散去,周围的场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令众人在意的,就是那轮露了半张脸,即将升起的艳阳,这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瞬间沉了下去。
科学未曾普及的时代,人们会惧怕天狗食日。
现在身临其境,被另一种奇异现象剥夺带来光明的白昼,才理解无人幸免的心慌。
早晨七八点的光景,黑色浓重地拢在众人上空。
低压的气氛,宛如末世降临。
秦辞彷徨又坚定地,抓紧身前人的手。
如果下一秒世界都会毁灭,在这仅剩的短暂时刻,我只想同你相拥。
程温回过头,看出青年眼瞳里似水的柔情。
回应他期许,五指将手紧扣。
“不要担心。”他轻声安慰道,“这也有可能是任务必经的道路。”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当一群人的境地因为某一个人变得糟糕,那么这个团体,将会迎来第一次考验。
更何况像他们这种,本来就是自愿帮助,毫无纪律规定,来维持集体意识的松散组织。
“我真是哔了狗了。”有人大声骂了一句,“他妈的这都能被拖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还帮个屁的忙,好心没好报,这下子全玩完!”
消极的情绪一冒出头,便迅速感染了其他几人。
除了秦辞和程温以外,其他人都有些怨声载道。
包括看到光线不对,从房子里出来看情况的人。
一时间,葛吴恩成了所有玩家口诛笔伐的对象。
脾气暴躁者,已经拿出了武器跃跃上前。
“这他妈的!不打一架,出不了气!”
处理这种情况,葛李二人看起来也颇有心得。
但见葛胖子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胸膛,一副我有担当我负责的样子。
“诸位,我先道个歉,有话好好说。”
“虽说对不住你们,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说着,在众人的眼刀子底下,葛吴恩与李司马对视一眼。
趁众人等个说法,没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之前,转身拔腿就跑。
速度还挺快,轻易不能追上。
声音远远传来:“放……宽……心……态……”
不靠谱的感觉,让人疑心因距离传不过来的后半句话是:“安、心、入、土、吧……”。
好在秦辞和程温见情况不对,已经悄悄返回白鸢所在的屋子,并锁好了门。
虽说葛胖子的做法与他们关系不大,但从大家的视野里消失,总能避免莫名其妙的波及。
乔练住的这间屋子是单间,只有一张床。
厨房、卧室,只一帘之隔。将帘子拉开,所有角落都暴露在视野中,没有盲点。
想来,这也是乔练挑选它作为住处的原因。
守在床边的白鸢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眼神凶巴巴地落到秦辞和程温身上。
“怎么连个小事都处理不好?前几次任务都划水混过来的?外头的麻雀声听着真烦!”
秦辞已经学会无视白鸢的说话方式。
他将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唯一一条看上去靠谱的折叠凳,从白鸢旁边端过来,贴心地放到程温后头。
“坐吧。”秦辞拍了拍,扫去凳面上不存在的灰尘。
“……你坐。”程温向旁挪开一步,为秦辞让出位置。
白鸢:……谁还记得这凳子是从我屁股底下端出去的?
白鸢怒气冲冲地走到凳子前,撸了撸袖子,怒瞪一眼左边的秦辞,又瞪一眼右边的程温。
“这是你鸢姐的凳子!怎么分配得听我的!哪里轮得到你们两个在这磨磨唧唧的!”
白鸢一手用力地下指,看向程温,“这条凳子,你坐!”
然后转过头,瞅着秦辞,“你,待会坐他腿上!”
“有意见吗?!”
秦辞程温:……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各退开一步。
秦辞:“……要不还是白鸢坐吧。”
程温没意见。
然后三个人都找到地方落了坐。
秦辞和程温坐在乔练的床上。
白鸢本来就不高,坐在小矮凳上,与秦辞程温相比,跟个幼稚园的学生听两老师讲课似的。
白鸢怒了。
愤而起身,叉着腰站在秦辞程温面前,终于营造出居高临下的气势。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
简要将外头发生的事情阐明后,比起从白鸢口中探听线索,程温优先看向了秦辞。
“一大早事情太多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
“昨天夜里,有人敲门吗?”
“有。”秦辞点了点头,“而且不止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随机的召唤挑中了多床的空房间缘故。
昨天夜里敲门的人,一共有三个。
秦辞没有唐刀,但从房间里找到了镜子。
绑在扫帚的杆子上,叉出窗户看。
三个怪人,整齐划一又极有节奏地,在房门上叩响。
像是在演奏某种打击乐一般,给人一种并非请求进入的感觉。
那一瞬间,秦辞脑中突然冒出来个危险的想法。
如果把房门打开,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