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界
桑页桑页2021-04-07 13:224,135

  楔子

  逼仄的山洞里遍布嶙峋的怪石,尖锐的刺状石块被涎液般丝状的岩石联结,大大小小的突起仿佛某只异兽体内器官肆意生长的纤毛,只待入喉的猎物在其中流尽全身可口的血液。

  而它确实等到了。

  最中心处,凸起的石刺刺穿了猎物的身体,遍地血液涂料一般大量倾洒在周围,像是艺术家毫不吝啬笔墨的画作。

  猎物的双眸不甘地兀自睁着,嘴角徒留一丝苦笑,仿佛早已预知到选择背后的深渊,但在决绝踏上属于他的末路后,仍会在万千迷乱的幻光中涌上感性的无奈。

  他拼死守护的光在他落幕后姗姗到来。

  那人靠近,从石刺上托起他筛子般布满血洞的手掌,优雅地放在唇边轻吻。

  干涸的血洞再也无法流出新的血液,可怖的形容实在配不上来人的圣洁,但他如获至宝一般爱怜地吻过,没有丝毫介意银色长发上沾染的血渍。

  他是凶手,是悲剧的始作俑者。然而此刻,他无比温柔地拥住死者残破的躯骸,颤抖的手微展着遮住暗红胸口的血洞,闭目隐忍的模样实在悲怆,无人会质疑死者是他此生挚爱。

  石刺在将要触及他身体时迅速往下塌缩,最终将千疮百孔的尸体完整展露出来。

  他抚摸着尸体额头上两指宽的血洞,目中哀恸疼惜,喃喃自语,“所幸,只是很短暂的痛苦。”

  指腹下移,温柔地将尸体双眼缓缓合上。他深知死不瞑目背后的殷切期望,他的夙愿于他而言,亦是心之所向。掌心覆上死者双目,忆起往昔,他微微笑了起来。昏暗的山洞里,他如白月,皎皎似练。

  “向前走吧。”他吻上尸体尚且完整的右眼,“我许诺,凡你所想,必会抵航。”

  话音刚落,周围的山壁蓦地变狰狞。

  坚硬的石壁海浪一般汹涌异动,万千危机蛰伏待发,酝酿的风暴空前绝后,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警戒的红光凭空冒出,危险迅疾地剧烈闪烁,无情的电子音冰冷宣判:“警告!警告!违规操作!违规操作!三秒后将进行处决!”

  在残酷的倒数计时中,他熟视无睹地隔着死者掌心深情吻他的唇。

  相隔生死,又连通生死。他是照进深渊的第一缕曦光,最后也归寂于沉暗,只留下温润的嗓音,仿佛喟叹:

  “谁让我深爱着你呢,我的眷属。”

  ——————————————————

  周围是一片青色的雾茫茫。

  秦辞坐在地上——或者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面,他用手试探着下按,又轻轻用指节敲击。

  反馈的声响是不属于他已知任何材质的沉钝。

  无缝衔接的平面透出朦胧的倒影,秦辞注意到一个模糊的脑袋转向这边,他抬起头与对方对视。

  “素质不错嘛,新人。”对方笑了笑,友善地向他抛出橄榄枝,“我叫卢文,你呢?”

  “秦辞。”

  见他没有多说的意向,卢文把橄榄枝抛给了其他新人,“你呢,小朋友?”

  陶乐乐哭着哭着打了个嗝,报出自己的名字后不服气地反驳,“我大二了,早就成年了。”

  卢文看着陶乐乐哭花的脸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转而询问新人中的最后一位女性。

  陈悦惨白着脸说出姓名,尚未从先前的恐慌中缓过神来。剩下的三名男性也在卢文的问候下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看来你们都知道事情的严肃性。”卢文一一扫过在场新人的脸色,“没人觉得我在开玩笑吧?”

  就在不久前,人齐以后他简要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这是一个类似于游戏的异界,每个人都会被分配到一个任务,任务提示就在各自的白卡上。白卡的底纹会显示出淡银色的数字,即任务规定的时限。

  姑且把任务者称作玩家,只要能在时限内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能在时限到来时赢得【豁免权】。否则,时限一到,将会有人力无法抵抗的灾难发生,造成玩家们不可避免的死亡。

  光是这些话自然无法让新人们产生深刻的认知。

  在说完后,卢文身体力行地向新人们展示了异界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背对着新人走到浓雾旁,以缓慢的速度进入浓雾之中。

  没有明确边界的浓雾迅速吞没了他抬起的小腿和手臂,但紧接着,在他腿弯和手肘的位置分别出现一只向前抬起的小腿与摆动的手臂,就像有个人正以与卢文如出一辙的速度面对面相向而行。

  诡异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突然,他长满黑发的后脑勺出现一块秃斑,肉色的秃斑向外凸起,仿佛以人眼可见速度生长的肉瘤。肉瘤渐渐浮现出轮廓,竟形成挺翘的鼻翼。

  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卢文原本平平无奇的后脑勺长出了人类的五官,本该步入浓雾中的他以一种自我重叠的状态重新回到玩家的视线里。

  面对这种非自然的古怪景象很难有人能保持镇静。伴随着几声尖叫和毫不压抑的哭声,卢文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回老玩家中。

  “放心,我还是我。”卢文堵住了一个哆哆嗦嗦的新人玩家将要问出口的话,“觉得害怕的话,不妨保持现在的距离。”

  他抬了抬眼镜的脚架,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新人刚才退出去的距离。

  尽管浓雾给他们预留的空间足够宽广,但在下意识的慌乱逃离中,有几个新人已经很接近浓雾的范围。

  这时候没人想沾上那团诡异莫名的浓雾,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微微前进了几步,停在卢文与浓雾中间的位置。

  于是,在这过程中只有最开始退了一步,之后甚至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的秦辞受到了老玩家们的一致关注。卢文看向他打起招呼。

  秦辞抬眸,极快地在坐成一排的四名老玩家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后停在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老玩家身上。

  他落座的位置同其他三名老玩家都隔着些许距离,就像一边是三个人的小队,一边是一人独行。

  秦辞看着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那人移开目光,没有给予秦辞任何回应。

  在卢文的招呼下,新玩家与老玩家坐成一圈。尽管相邻新老玩家之间的距离泾渭分明,但对比初来乍到时的警惕,现在的关系算得上是冰消瓦解。

  “有什么要问的吗?”卢文抬手,露出西装袖口下的腕表,他看了看,提醒道:“大概还有半小时的时间。这里是预备区,提供绝对安全的环境,可供新老玩家之间交流。”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提议大家将白卡展示出来,毕竟玩家间彼此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合作才能将生存概率最大化。”

  “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紧张地质问道。他在四个老玩家之间左顾右盼,食指将四人轮流指了一番,“万一……万一你们串通好了来欺骗新人,开局就把我们淘汰了怎么办?”

  不管在什么场合,指着别人的脸说话都是一种不礼貌,甚至可以算得上冒犯的行为。

  “我他妈给你脸了?”脾气不好的老玩家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卢文按住肩膀。同时,坐在他另一边唯一的女性老玩家瞥了他一眼。

  老玩家嗤笑一声,到底没说什么,一脸凶气地放下袖子。

  “你……你们看他!”中年男人慌乱地指向穿着痞气的小混混,屁滚尿流地向后退坐几步,“他那眼神像要杀了我一样!如果我死了一定是他动的手,你们要为我报仇!”

  陶乐乐和陈悦也被吓住了。她们没有见过杀人犯,不清楚凶狠与凶狠之间的区别,但混混目光中的暴戾令她们胆寒。

  “素昧平生的,谁要管你?”另一个新人激动地吼了出来,“要不是人家解说这会儿咱们连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现在就开始狗咬吕洞宾了?”

  “停一停,不要吵。”卢文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看向中年男人,“钱源是吧?我能理解你作为新人对生存保障的渴求,但不论是老玩家还是其他人,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他的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直直看进中年男人的眼里,“没有人有义务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你可以选择不信。开诚布公地坦白,事实上,作为老玩家,我们也只是有限善良。”

  卢文着重强调了“有限”两个字。

  不搭救自寻死路,不拯救能力之外,生死关头,利己是人类天性。

  钱源涨红了脸,哆嗦着“你”了半天也没下文。

  “所以还是存在开局淘汰新人的情况?”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戴着眼镜,看上去约莫二十四五岁,“你好像并没有否认这点。”

  “一个个的都怎么了?现在做好人还得接受公开审讯?看上去挺阳光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把人想得那么阴暗!”刚才激动辩驳的新人又跳出来为老玩家们说话,“人家都说了没有利益冲突,淘汰你是有钱赚还是有肉吃啊?合着除了你以外全是要害你的人?”

  年轻人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别误会,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陶乐乐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小声说道:“他确实没有否认啊。”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新人还要说话,被卢文打断。

  “好了。争吵是没有意义的。都听我说。”他面上没有丝毫被人误解的恼怒,嘴角的微笑得体又绅士,是胶着气氛的最佳缓冲剂,“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共享白卡线索会被人怀疑别有用心。”

  卢文说着,两指从西装上衣口袋夹出自己的白卡,卡面向上放置在地,“这是我的任务提示,电影院。”

  他指尖在卡面上点了点,“底纹数字七表示任务时限是七天,如果任务失败,用不了七天,我就会死。相反,完成任务后,我就能活下来。”

  卢文看向质疑的年轻人,“不否认是因为确实存在冒失的新人,一开局就因为错误操作造成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致使他人任务失败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任务是有归属的,只能自己完成。其他人可以帮忙寻找线索,却不能代替任务者行动,更不存在任务失败后抢夺他人任务的情况。所以你猜想的因为任务难度太大去换取他人的简单任务,是无稽之谈。”

  年轻人面上些许惊讶,似是没想到卢文能点破自己内心想法。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不过警惕是好事,白卡对于我们而言很重要,相当于连通生死的绿色通行证。如果不幸丢失,那么任务完成的那一刻,迎接你的将是地狱的直达车。”

  “所以务必要保管好自己的白卡,千万不要遗失。”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在大家心里敲响了一记警钟。

  陶乐乐闲的时候看过好几本类似的小说,接受能力也算不错,此时还有心情弱弱地吐槽:“不要立flag啊……”

  卢文绷不住失笑,紧张的氛围被冲淡,他再次问道:“对于我说的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问题,可以等到开局之后再问。”

  预备区的时间所剩无几,卢文很明显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这时候没人想错过重要信息,几个人都摇了摇头。

  “那么你呢,秦辞?”卢文的目光落到唯一没有做出表示的新人身上。他全程都在看戏,不站队不发一言,毫无疑问,这个素质上佳的新人有自己的想法。

  卢文没有错过对方在他说明时的小动作,那是他探查的途径,也是他思考的痕迹。

  在他指尖细微的动作里,卢文看出他对预备区的信息有了或多或少的了解。至少在座的新人除了他,没人会想到敲击身下的地面,来探知这个奇怪的空间是实心还是空心。

  尽管这条信息在目前看来用处甚微,但在以后,谁说得准呢。

  秦辞的目光缓缓看了过来。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个青年的眸色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浅灰,原本就出挑的五官因此更添了几分异域美感,卢文开玩笑地问道:“美瞳?”

  “混血。”秦辞回道,顺便捎带了上一个问题,“我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目光无平无波,卢文却平白从中觉察出几分审视,那眼神就好像在说——

  有问题的,是你。

继续阅读:第二章 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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